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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迷失的尘夏(原名:暖风几缕总关情)(52)

可是他却不肯闭上眼,秦暖风伏在床上看着吴征,他的眼晴没有焦距地看着一个方向。

她侧过头,也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其实只是白色的天花板,却无端地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青涩的男生和她坐着车去城里参加竞赛,她送了他一只苹果,他却脸红得不知所措。

他在看这个吗?还是在看那次她和吴奇对着他唱生日快乐歌?

吴征,吴征,她一直是知道他的心意的,有多深刻,他有多不甘,她一直是知道的,却从不说,就算是现在,也只是微睁着眼看着,仍是沉默无声。

“你不说,就由我来说。”她微微地捧起他的脸,触感是温热的,而这样的温热是不是在不久后就不复存在呢?她不能想象温和如水的吴征有一天会变得全身冰冷,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用力地吸气,应着吴征的心意,低头在吴征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分明是闭着眼,她却觉得在触到吴征额头时看到他在笑,她慌忙地睁开眼,吴征原本微张的眼已经闭上了。

“啪”的一声,脑中什么东西爆开,她其实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只当做没听到满屋子的人失声大哭,也没看到原来微微闪着的心电图已成一条毫无意义的直线。

吴征还活着,她固执地告诉自己。

“有些东西真的无法阻止,秦暖风,你想开些。”吴奇从吴征的葬礼上出来,送秦暖风时这样说。

秦暖风抱着个白色的盒子,是吴征的妈妈交给她的,说是吴征活着时最珍贵的东西,她一直不敢打开,只是抱在怀中。天气很冷,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路两旁光秃秃的树枝,一两个月前分明还枝叶茂盛,现在却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人的生命也是如此吧,生死都无可奈何。

“你不用送我了,我想一个人走走。”她对身旁的吴奇道。吴奇看了她一会儿,抬头看看这阴冷的天气,叹了口气道:“好吧,到了家打个电话给我。”

秦暖风无言地点点头,往前走了。

吴奇一直看着秦暖风走远,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脚轻轻地踢着地面,以后,应该很少能看到她了吧。

而他似乎刚刚才意识到,他和秦暖风已经彻底没可能了。“吴征,其实这么多年,在她心中,我一直都不如你,你是不是很得意?”他自顾自地喃喃自语,然后脸上是一抹苦涩的笑。

秦暖风一直往前走着,没有戴手套,就这么抱着那个盒子,手已冰凉。

分明说脱离危险了啊。

她脑中还在纠缠着那句话,不相信吴征已经死了。

吴征死了,她猛地停住,然后如梦初醒般看着怀中的盒子。路旁有供人休息的长椅,这样的阴冷天气根本没有人坐,她走过去,坐下来,终于决定打开手中的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一个玻璃瓶,秦暖风伸手将瓶子从盒子里拿出来,整整一瓶子用彩管编的幸运星,是她熬了好几个晚上才折出来的,每一颗在折时都许了同一个愿:希望吴征的病能痊愈。手不受控制地颤着,秦暖风看着手中的这瓶幸运星,原来是骗人的,一点用都没有,她忽然有些痛恨手中的瓶子,里面的五颜六色尤其扎眼,都是骗人的,它们没有保护吴征,却怎么就成了吴征最珍贵的东西呢?

真是傻瓜。

有什么东西涌进眼眶里,她用力地眨了下眼,想将瓶子放回去,然后看到盒子里有一张照片,愣了一下才拿起,照片上竟然是她自己。

稚气的脸,微笑着。

那是什么时候照的?她翻来覆去地看看照片,然后在照片背后看到一行字,是吴征的笔迹,用楷体写着,秀气而飘逸:XXXX年9月l日,我爱上你。

XXXX年9月1日?不是她上高中第一天的日子?她猛然想起,照片里那身粉色的裙子,正是妈妈为了她进高中新做的,当时有学生会的人拿着照相机到处拍迎新的场面,这照片难道是当时拍的。

我爱上你?是吴征爱上她吗?写在她照片的背后,还能是谁?

那天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就用如此笃定的话写上我爱你,然后长长的十几年里,就只是陪在她旁边,像个兄长,只是微笑,只是轻声细语,不曾说过爱,只是在偶然的一次阴错阳差却极认真地说过喜欢,却被她当玩笑一样忘却了。爱如此沉重,他却背负了十几年。

鼻子里有酸涩的感觉,她看着照片上的自己,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很难受。她轻轻地捂住胸口,抬眼看着满目的萧瑟,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一个陪了她十几年,听她说心里的痛,心里的乐,帮助她,对她笑,轻声喊她暖风,陪着她的老朋友终于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悲痛在此时才猛然破茧而出,从宣布吴征死去一直到前一刻还处于震惊与不信中,这一刻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痛,蚕食般咬痛整颗心。

那股酸涩终于化成泪水涌出来,葬礼上她没有哭,此时却抱着那个盒子泣不成声。

丁煜远远地等在小区门口,看到她时,走上来。

她的眼还是红的,抱着盒子傻傻地往前走。

“你没事吧?”丁煜拉住她的手臂,低头看她的脸。秦暖风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眼睛看着地面。

“暖风?”他拉她一下,然后秦暖风整个人软下来,他一惊伸手抱住她,她的额头触到他的脸,滚烫。

‘暖风?”他又叫了一声,她没有反应,他心里一慌,将她横抱起来。

住在丁煜隔壁的就是个医生之家,夫妻俩都是大医院的医生,这家的男主人和丁煜打过几次篮球,现在就直接被丁煌揪过来。

“已经打了针了,放心,是受了寒,睡一觉,到明天天亮肯定没事。”做医生的永远都是云淡风轻,什么病在他眼里都是小毛病。

丁煜不怎么信任地看看他,手一直握着秦暖风的手不肯放。“女朋友啊?”医生瞧着他的模样,直奸笑。

丁煜不吭声,指指门口,意思是他可以走了。

和丁煜打了几场球,做了几个月邻居,多少知道他的脾气,医生也不生气,走到门口时又自顾自地说了一句:“生病期间禁止一切剧烈运动,可注意了啊。”说着没等丁煜反应,迅速地关上门。

屋里静下来,丁煜眼睛一直看着秦暖风,然后伸手抚上她的额头,仍是有些烫。

那天秦暖风对他说不要再见面了,他直接说不行,并且固执地将她送到楼下,但他确实在生气,想有几天里真的不见她,然而却在去医院复诊时知道了吴征的消息。

“哪天我死了,你也会这么伤心吗?”他收回手,有些吃醋地说道,然后自嘲地笑了笑,自问自答,“不会的吧?”像有瘾一样,他的手又伸过去抚秦暖风的脸,烫却柔软的触感让他流连不去,然后他听到秦暖风包里的手机响了。

他不想惊醒秦暖风,慌忙地拿出手机来按掉,然后看到上面显示的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