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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娘事 上部(35)

一管黑洞洞的枪对着她的额骨头。

眼睛斗鸡眼朝上看看,手指戳了戳,冷的,硬的。

谭医生抽口气:“你怎么在这里?”

眼睛看看他,再看看躺在旁边满身是血的另一个人,继续戳枪。

拿枪的男人用枪挥掉她的手,更紧的抵住她的额头。

眼睛觉得硌的疼,像用手推掉,却没有男人的气力大。

男人问:“老谭,要不要干掉她?”

谭医生看看他,说:“算了吧,她就是个傻子。”

眼睛舔着嘴唇说:“我不傻,我知道,你要把他吃掉!”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嘿嘿,前2天电脑坏啦!!

第三十八章 新皮鞋

白天,眼睛迈在窗台上很买力的擦玻璃。

谭胖走过来说:“眼睛,我带你去玩吧。”

眼睛摇摇头。

谭胖说:“走吧,我请你吃好吃的。”

眼睛抬起头,说:“不,我不吃你的糖。”

谭胖笑着说:“我不请你吃糖。小笼包子,你要不要吃?”

眼睛把抹布扔掉,跳下来,掉了一只鞋子,她捡起来穿上,朝谭胖不好意思的笑笑。

谭胖看了,也笑笑。

谭胖真的带眼睛出去玩了。

这是眼睛从小到大,第一次出来玩。

他们先去城隍庙吃小笼包子。

小笼皮薄汁水多,眼睛吃的香,一口一只也顾不得烫,嘴巴里塞满了,咬都来不及,黄的肉汁都淌到衣服上。

谭胖笑了递绢头给她:“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眼睛用绢头擦嘴巴,绢头很干净,还有股淡淡的肥皂香。

黄色的油滓印在白色的绢头上那么突兀,眼睛不好意思低下头,讲:“脏掉了。”

谭胖并不生气:“没关系,脏掉洗洗就干净了。”

这一天,是眼睛生下来到现在最快乐的一天,谭胖带她兜完城隍庙,又带她坐电车,眼睛东看西看,男的女的,红的绿的,大人小孩,哭的笑的,一切,都是那么稀奇。

到现在,眼睛才发现,这个住了许多年的城市,原来自己并不了解;这个活了许多年的世界,自己原来,一直都只住在井里。

这一刻,眼睛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在百货商店,谭胖给眼睛选了一双新鞋子,皮鞋,黑亮的,上面有一个蝴蝶结。

眼睛穿起来走两步,觉得自己的脚是全世界最好看的脚了。

但是,眼睛只是试了试,就换回原来的大鞋子,把新鞋子抱在怀里。

谭胖问:“怎么不穿呢?”

眼睛眼睛眨眨说:“我看看就好了。”

谭胖笑了,说:“鞋子是用来穿的,不是看的。”

然后,蹲下来给她换鞋。

谭胖胖,蹲下来像个大肉球。

大肉球说:“以前,我也这样给我女儿穿鞋。”

眼睛看着他脑袋上的几缕头发,问:“那你女儿呢?”

谭胖说:“死了。病死了。”

眼睛说:“你不是医生吗?你干吗不救她?”

谭胖没说话,很认真的给她系上鞋扣子。

眼睛穿了新鞋,走的很小心,生怕弄花了,走几步,看看,再走几步,再看看。

谭胖笑了说:“你这样,到天黑,我们也回不了医院了!”

眼睛看看他,说:“你对我这样好,是不是想让我守你的秘密?”

谭胖看着小姑娘,说:“不,我只是想为昨天晚上吓到你,和你说声对不起。”

红十字后面是一排群房,是隔出来的精神病病房。

温琦就在那里。

有时候,太阳好的时候,眼睛会去看她,和她说话,给她洗脸,虽然温琦,从不理她。

今天,眼睛有了新皮鞋,也穿去给温琦看。

她在温琦面前转了又转,讲:“温先生,我的鞋子好看吗?新买的!”

温琦无神的眼睛,照例看着天花板。

眼睛说:“哦,我忘记了!你看不见!”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谭胖给的,因为她不要糖,所以给她买巧克力。

眼睛掰下一小块,想了想,又掰下一小块,自己咽咽口水,把巧克力塞到温琦嘴巴里,说:“给你吃,很甜很甜的,你吃了,心里面就不苦了。”

眼睛一蹦一跳走掉了。

温琦还是坐在那里不动,只是用手指,微微碰了碰颤抖的嘴唇。

第三十九章 财根之死

早上,敷香院炸锅了。

财根死了。

他吊死在自己的房间里。

阿青哭的死去活来,她讲:“阿爸,你不要我啦!!”

又讲:“阿爸,你今天臭豆腐还没吃呢!”

白娘姨几个在旁边也眼睛酸酸的。

柳月来讲:“财根还好有个阿青,死了,也不至于没个戴孝的。”

潘楚怜左右看看,讲:“姆妈呢?”

白娘姨叹了口气。

肖凰也叹气,讲:“她的老相好没了,肯定是躲在房间里难过呢!”

白娘姨讲:“别瞎讲,伊拉就是同乡,撒个老相好!”

肖凰笑笑,拖着步子上楼。

戴官和肖毛毛在现场,戴官看着财根青筋暴露的脸,手不自觉的抖,昨天晚上,手用的气力大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袖子管拉长一点,戴官不露声色的,把手臂上的抓痕搪掉。

眼睛晓得财根死掉是几天以后的事情了。

眼睛包了几块医院食堂没卖掉的大排,溜到敷香院门口候着,有人出来了,就探头探脑看看。

阿青买了小菜回来,看到个小影子在门口晃啊晃啊,眼泪水马上出来了,她哭着跑过去,讲:“眼睛,我阿爸没了。”

眼睛像摸像样拍着她,讲:“你阿爸,多好的人啊,梳头梳的叫怪好的。”

又讲:“这个大排烧给你阿爸。”

阿青收了,讲:“眼睛,我上次骂你,你不怪我吧。”

眼睛笑笑讲:“我还以为,你怪我呢。”

这时候正好潘楚怜出局子回来,眼睛看到了,喏喏的喊了声:“潘先生。”

潘楚怜看到这个小孩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扫把星!”脚步加快了走。

阿青看着潘先生气哼哼的样子,讲:“潘先生一直就不喜欢你啊!”

眼睛看着潘楚怜的背影晃进去,讲:“她谁都不喜欢。”

又讲:“阿青,以后,你别再偷吃先生的小点心了。”

阿青讲:“干吗?”

眼睛转转眼珠子,讲:“我上次看到,白娘姨朝里巷吐口水。”

阿清有点不相信,讲:“真的?”

眼睛使劲的点头,讲:“相信我,千万不要再吃了。”

阿清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点点头。

沈容倩这两天睡不好,总是心里烦,早早的起来梳头,又梳来梳去梳不好。

她想着,财根在的时候,每次捧牢自己的头发,像捧牢了什么宝贝。财根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继承了他亲娘梳头的好手艺,头发在他手里,就像活的。

所以这些年,别家的老板很多都烫了头,剪了短头发,只有她还梳发髻,就因为,有财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