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慢性缺氧(10)

作者: 姜厌辞 阅读记录

雨一阵一阵的又下大了,噼里啪啦地砸在头顶,两个人被困在雨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隐晦难言的氛围开始滋生,缓慢发酵成能让人晕头转向的酒精,夏冉脚底飘飘忽忽的,加上这几天睡眠不足,脑袋也传来钝钝的痛意,不敢问的话在这时问了出口,“你为什么要回来?”

靳司让扯了扯唇角,冷冷一笑,“腿长在你身上,你当然可以想跑就跑,想回来就回来,同样你也没有任何权利干涉我的自由。”

夏冉诧异,这番话太不像从靳司让口中说出的了,一句“你管不着”或“我乐意”就能说清楚的事,他非用长篇大论来阐述。

言辞刻薄,带着无遮无拦的嘲讽与责备。

夏冉找不到话来接,闭上嘴降低存在感,靳司让也不说话。

气氛开始转入诡异的和谐。

眼见雨小了些,夏冉想离开这地方的心情迫不及待,“你还要继续向他问话?”

靳司让眼眸微沉,没说话。

夏冉当他应了,作为这个案件尚未洗清嫌疑的相关人员,她很有眼力见地决定避嫌,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现在的气氛让她略显不自在。

“那不打扰了。”

夏冉先他一步走进雨中,落脚节奏听上去有些乱。

靳司让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把玩了会,火石热度尚未退却前,他将手指覆盖上去,指腹传来滚烫的刺痛感。

他缓慢抬眼,对上她纤瘦的背影,杏色短款薄针织,腰身纤细,搭着一条紧身牛仔长裤,腿型细长笔直。

她今天没扎头发,被风吹得散乱,沾了些雨珠,折射出细碎的光亮。

听见动静,夏冉脚步一顿,扭头,表情肉眼可见地凝固了一瞬,片刻将疑惑的眼神递过去。

“口渴,去你那书店点杯喝的。”靳司让像在解释。

她欲言又止,目光停滞两秒,落在他手里未撑开的墨绿色方格折叠伞上,再度抬眸,他挺括的肩膀已经被雨水打湿,薄薄的一层衬衫布料黏在皮肤上。微抿的唇,清晰的下颌角,冷白的脖颈,显出几分禁欲气质。

雨水在脸上连成潮湿的一片,黏糊糊的难受,夏冉眯了眯眼睛,稍作沉默后问:“你不撑伞?”

靳司让脚步微顿,朝她那看了眼。

同时,握住折叠伞的瘦长手指紧了又松,动作快到无人察觉,片刻他淡声说:“伞坏了。”

第06章

间隔不到半小时,林束又一次在书店门口瞧见靳司让,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现了幻视,尤其在看见他身边的夏冉后,两个人几乎是并排出现的。

他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但说到底和他没关系,他不该多管闲事,按捺住好奇心,一句话都没问,倒是夏冉先解释了句:“口渴,来喝饮料的。”

林束哦了声,拧开水龙头,冲手的同时抬头问靳司让:“靳法医,想喝什么?”

“我想喝什么,你就能做出什么?”靳司让口吻很平淡,不好说里面有没有带刺、故意为难人的成分。

林束公式化的礼貌笑容僵了两秒,“我一定竭尽所能。”

明显的底气不足,夏冉插进来打圆场,“他嘴巴挑剔,要求也多,还是我来吧,你去忙别的。”

林束擦干手:“行,那这交给你了,桌上还有两单,预订单,二十分钟后来拿……有什么需要叫我。”

夏冉:“行。”

靳司让听着他们一来一去的对话,从鼻尖溢出一声轻笑。

夏冉装作没听见,脱下风衣外套,随意搭在一旁的木质椅背上,棉麻衬衫袖口被她挽上几层,露出细瘦的腕,再往上,有两道长长的疤,伤口略深。

靳司让没问它们的由来,不动声色地别开眼。

夏冉后知后觉地缩了下手臂,忽然又觉这反应过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大大方方地将伤口袒露开,片刻问:“还是柚子柠檬茶?”

没等来靳司让的回答,她斜眼看去,发现他的视线正一瞬不停地落在最左侧置物架第二格的红枫木相框上,里面有一张十二年前她和方堇的合照,她亲昵地抱住方堇胳膊,另一只手朝着镜头比了个yeah,笑容明艳甜美。

背景是靳家后院,绿油油的树叶里离藏着几个已经成熟的柚子。

靳司让回过神,“你刚才说什么?”

夏冉耐心十足地重复了遍。

他极轻地嗯一声,扫了眼她从冰柜里拿出的柚子,难伺候的脾气上来了,“柚子肉捣得碎点。”

“知道。”

“到时候把冰块拿了。”

“行。”

“别放糖,蜂蜜也别放。”

夏冉深吸一口气,“好的。”

没两秒,靳司让又发出一声质疑:“现在还是五月,柚子不是当季水果,口感会好?”

夏冉怀疑他是来找茬的,懒得再应,握刀的手力气重了几分,在柚子光滑的表皮化开一道细长的口子,顺势划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天从柚子树上摔下,是有后续的。

餐桌上,靳泊闻注意到她别扭的姿势,放下筷子,“手臂怎么受伤了?”

其实不光手臂,膝盖也蹭破了皮,夏冉本来没把这些小伤放在心上,现在听他郑重其事地点出来,罕见的脸上臊得慌,声若蚊蝇:“摘柚子摔的。”

靳泊闻没想到会听到这回答,一愣,还没说什么,夏冉马不停蹄地接上:“爸爸,你为什么要在花园里种柚子树,我看邻居家种的都是一些漂亮的花花草草。”

夏冉接受了靳泊闻,也慢慢适应叫他爸爸,但这声“爸”存在适用范围——她从来不在只有她和方堇两个人的时候,称靳泊闻为爸爸。

靳泊闻没隐瞒:“阿让妈妈喜欢柚子。”

平平淡淡几个字,却像惊雷一般投入死寂的湖水中,水花飞溅。

气氛明显凝滞住了,夏冉意识到自己似乎提了不该提的话题,微微屏息,片刻听见筷子与瓷碗碰撞的清脆声音,是靳司让那处传来的。

他冷着脸起身,把自己关进房间,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出来过,方堇放在他房门口的荞麦面也坨成一块。

夏冉经过时注意到了,后来方堇去她卧室给她处理伤口,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妈,我是不是不该在饭桌上提起靳叔叔去世的妻子?”

她不在乎靳司让的心情,怕的是勾起靳泊闻的伤心往事,更怕惹方堇不开心。

她没读过几本文学名著,国内文人中最了解的是张爱玲,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是《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一句“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作为靳泊闻的现在进行时,夏冉不希望方堇成为靳泊闻衣服上微不足道的米粒,她天真又贪心地想要方堇取代他妻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那样她们分到的爱也会多一些。

方堇摸摸她的脸,让她别想太多,“我也经常在你靳叔叔面前提起你爸爸,他妻子虽然和你爸爸一样,已经不在这世界上,但他们对我们而言,不止是过客,还构成了我们记忆链中最为关键的一环,不管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我们都不想忘记……冉冉,人是无法忘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也无法找到另一个人可以取代他的位置。”

上一篇:冷情总裁的新婚弃妻 下一篇:霓虹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