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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性缺氧(11)

作者: 姜厌辞 阅读记录

方堇和靳泊闻之间有相濡以沫的温情,但没有爱情,当然他们需要的也不是跌宕起伏的爱情,保持相互理解和尊重,陪伴到老就够了。

“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尤其是到了我这个年纪,态度和想法也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堇将用过棉签丢进垃圾桶,温声细语道:“晚上就别冲澡了,简单擦一下身体,受伤的地方记得千万别沾水。”

夏冉关注点还停在她的前半句话上,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大人总喜欢拖延时间,总爱对孩子说“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要是她一辈子都长不大呢?

“你现在不告诉我,等我以后走岔路了就来不及了。”

方堇被她故作老成的姿态逗笑,“你是妈妈的女儿,妈妈了解你的品行,你虽然贪玩了些,但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来,还有,妈妈就在一边看着你,你又怎么会走岔路?”

然而最后她确实走岔了路,还是一条看不见未来的不归路。

方堇也食言了,没能陪在她身边,她们都被滞留在了过去,被封印在低矮破败的墓碑上。

坟前野草一寸寸地长,一节节地枯,四季轮换,毫无变化可言。

第二天上午醒来,夏冉看见餐桌上多出几个新鲜柚子,是靳泊闻大清早摘下的。

夏冉蝴蝶一样扑到正在看报纸的靳泊闻身上,“谢谢爸爸。”

靳泊闻拍拍她环在自己肩上的手臂,笑说:“虽然这几棵柚子树有不少年头了,但果实一次都没摘下来过,不能保证味道,你先切开尝一口,小心别被刀划伤。”

“好。”夏冉蹦蹦跳跳地回到厨房。

后院栽种的柚子跟水果店卖的自然不能比,但也比想象中的味道来得清甜。

夏冉头脑发热,“爸爸,我可以剩下一些拿来做柚子蜂蜜茶吗?”

靳泊闻点头:“当然,不过得记得给我留一杯,我下班回来尝尝。”

靳泊闻原先是大学教授,搬到桐楼前辞去工作,两年前成为一中的政治老师。

夏冉笑盈盈地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跑到厨房烧水,没多久楼梯传来声响,她抬眼,对上靳司让冷淡的神色。

夏冉转学手续还没办好,这一周她都待在家里,靳司让跟她同级,初二,已经过了七点,他身上还穿着睡衣拖鞋,姿态闲散,今天不打算去学校的意思。

“哥,我一会要做柚子茶,你要喝吗?”

她现在心情好,连带着看靳司让都顺眼不少。

靳司让脚步有明显的一顿,在彻底接受她叫他这个称呼前,第一次没有用不近人情的语调开口纠正。

他的眼睛朝她看去,眼神里似乎包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那会夏冉正站在烧好的热水前,壶嘴冒出腾腾热气,眼前像笼上一层轻纱,雾蒙蒙的,靳司让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

就是这么几秒的愣神,让她错过了靳司让那道几不可查的“嗯”。

夏冉没做过柚子茶,方堇又不在身边,一时半会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打电话给方堇,对面估计正在忙,嘟声响了一阵转入未接来电,她只能自食其力。

家里有两台电脑,一台装在靳司让卧室,还有一台在靳泊闻办公用的书房,前几天靳泊闻提过要给夏冉买台新电脑,夏冉认真想了想,电脑不是那时候她的生活必需品,也就拂了他的好意。

在电话里得到靳泊闻的允许后,她进了书房,电脑没设密码,主页背景是一张全家福照片,看上去有些年头。

夏冉在合照里见到靳司让的母亲,一个笑起来分外温柔的女人,眉眼、气质和方堇有几分相像。

靳司让站在父母中间,估计那会正在闹脾气,下巴抬得很高,蹙着眉心一脸不耐。

夏冉从来没见过这般鲜活的靳司让,愣了好半会才点开浏览器,把网上说的都记在小本子上。家里没有柠檬,她退而求其次地用冰箱里的柠檬水饮料替代,调制出的味道差强人意。

她特意给靳司让留了一杯,午觉醒来,发现茶杯原封不动地放在餐桌上,水位线降了些。

夏冉问:“有这么难喝吗?”

靳司让不答反问:“你没喝过?”

意思很明确:但凡喝过的人,都说不出好喝两个字。

靳司让又说:“你泡好的那一桶我已经全倒了。”

她好心好意请他喝,他这又是什么态度?

夏冉气到一整个下午都没给他好脸色,下午四点,她去水果店买了几个新鲜柠檬,路过菜市场时,想起靳司让那张欠扁的脸,一气之下进去买了一打折耳根和香菜,加到靳司让的茶杯里。

她笑眼弯弯,献宝似的端到靳司让跟前,“哥,我重新做的,你尝尝。”

靳司让眼皮垂落,很快收回视线,抬脚朝楼上走。

夏冉叫住他,“你不喝吗?”

“我还不瞎,看得出你往里面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夏冉条件反射想狡辩,情急慌乱下被自己口水呛到,嫌疑直线上升,到了自己做实罪名的地步,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没放什么,也就折耳根和香菜,喝了补身体。”

靳司让转身,黑黢黢的一双眸牢牢锁住她。

看得夏冉一阵心虚,折返回去重新替他倒了一杯“干净无污染”的,朝他一本正经地举手发誓:“这杯里面绝对什么也没加。”

“糖呢?”

夏冉摇头,“也没放,你要是想——”

她话还没说完,靳司让夺过她手里的茶杯,面不改色地喝下,还是一口气喝完的。

同样的味道夏冉偷偷尝过一次,又酸又涩,带着难捱的苦味,绝对称不上好喝,这让她一度怀疑靳司让味觉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隔天,她又泡好一杯,亲自递到靳司让面前,靳司让犹豫后喝了一小口,照旧眉头都不皱一下,微抬的声调里却掺了些兴师问罪的意味:“你给我的是人能喝的?”

当然不是,毕竟她在里面加了一大勺黄连磨成的粉。

大少爷脾气臭到不行,高高在上地下达命令,“重新做,不然你把它全部喝完。”

夏冉有理由相信,如果她反叛地说句不,他就会用他那冰凉的手指用力箍住她下颌,将这杯乱七八糟的液体灌进她喉咙,呛得她死去活来后,再冷冷淡淡地笑一声:“活该。”

夏冉喉咙一痛,很没出息地回了厨房,重新调制一杯。

后来夏冉从靳泊闻口中知道,靳司让对柚子茶近乎偏执的在意全都源于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喜欢吃柚子,靳司让七岁那年的霜降,她泡好一杯柚子柠檬茶,是留给靳司让的,也是她留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样东西。

时隔这么多年,靳司让不仅口味一点没变,脾气也是一如既往的难伺候,挑剔到找打的地步。

只是夏冉已经不会再惧怕他的威胁,她连脖子都被他掐过这么多回,又怎么会惧怕被他用蛮横力气强行灌下难喝的饮料,现在就算是穿肠烂肚的毒药她都能做到眼睛不眨地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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