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旧年华(40)

福巧掸了衣裳撒娇笑说:“那奶奶可是舍不得便宜我这白吃饭的?”

阿藤道:“我是前世里该借了你的,这辈子活该供你!”又道:“你娘去了路口迎你们,怕又是岔了?”

福巧道:“没瞧见啊!”

阿藤道:“我这正忙,无旁的事你就去寻你娘去,一块去灶头上帮帮你堂奶奶和二嫂子的忙!”

“哎!”福巧笑应了又道,“ 奶奶如今可疼凤衣,见了我就赶,也不怕我这小姑子眼热,嫌隙了大嫂子!”

阿藤对凤衣道:“瞧瞧,这酸心口的丫头!”又对福巧道,“你呀,早是扑出去的水了,哪比得上这捧进来的宝?”

福巧佯嗔道:“奶奶,您就偏心眼吧!”揭了帘子出去,凤衣略笑了下,说:“奶奶拨的一手好算盘,大巧倒没学着一点?”

阿藤道:“拨弄计算这东西,也是劳费心神的事,我是没法子,干了这男人家才干的事,白头发都比旁人早生几年,好好的女人家,学这个干嘛?”又拉过凤衣的手,道:“幸亏这两年,家里还有你帮衬着。”

凤衣垂目嘴一抿,即又笑笑轻语道:“应该的。”

前年阿藤病了几日,空了油坊的监看,于是寻了大孙媳妇凤衣急顶,这里头多少有些试探本事的意思,本也是凤衣期待的,自是尽心着力,如今阿藤身好,却也让凤衣继续分管,谁都看出阿藤有培养凤衣续做当家奶奶的心思,凤衣长门长媳,倒也是无可非议,只是还是有人背地里梗着噎气,正是二房里的媳妇顺。

顺在丈夫从军闹透了一场无果后,倒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就像阿藤的那只老猫大喵,要嘛不开口,一开口,便是抓咬伤人。

福巧寻着了亲娘,一路热笑着进了灶间,倒瞧着里面的一对婆媳半撩炊火的气氛不对。

章家二爷久病的人,年前终故了,独养儿子又从了军,如今只留了老少两个女人相伴度日,二奶奶少语喜静的人,从前就和大咋呼的媳妇合不到一块,如今日日里大眼瞪小眼,三言对不上两语,更是觉得胸口憋慌。章二奶奶见着福巧母女进来,闷吁了一口气,搁下手中的,道:“大巧回来了?两丫头可跟来,长日子不见了,我瞅瞅去!”说罢抬脚就走出去,福巧娘望见二嫂子面色不好看,丢个眼色给女儿,跟追而去。

另一边的顺斜眼望着,揭了揭锅盖探探水,烟气扑迷中呲了声,说:“得!都出去,干大事的透大气的,只留着我这养不出儿子不待人见的,窝在里头当老妈子,活该伺候这口黑锅!”

福巧旁瞧着顺挂着的面孔,探笑道:“嫂子,这又是怎么了?”

顺道:“没啥,媳妇看婆婆脸色,天经地义的事!”

福巧拾掇碗筷,劝道:“嫂子,二婶人年纪上了,有些话说不出若不过脑子,咱做晚辈的,也甭往心里去!”

顺道:“我哪敢呢,我养不出儿子的人,干啥啥是不配份的,如今,我和我那日后要泼出去的闺女,靠吃的可还是章家的饭!”

福巧笑道:“嫂子说的啥呀,句句养不出儿子,要说没儿子,我都俩闺女的人,这有啥呀,你家秋苗这水灵懂事的,我瞧着可比那顽皮小子强的多!”

顺哼了声冷语道:“缺个把的长得再水灵也抵不过个豁了嘴的,没儿子就是亲婆婆也是胳膊肘往外拐!”

福巧这才晓得是冲了大嫂子凤衣,猜测着不外乎又是顺嫌隙凤衣管账的事与了婆母怨说无果,心里虽不悦的当下也是不语,毕竟两边都是嫂子,她做小姑子的也不能独一边偏帮。

顺见了福巧不声响,又是一声似是了然的呲笑,也不搭理,瞬时安静,只剩了一灶间满扑的米草深香伴着煮水的汩汩。

忽然外头一声猛然凄惨的揪心孩啼,一记散了灶间的烟谧枯闷,两个做娘心下一紧的,忙衫子上抹了手,急冲冲出去,只见已是一帮子女人围看着,二弟弟福全也回来了,抓了根棍子满院子撵着吱呀逃窜的猫,阿藤一旁叫道:“逮到这没规矩的,可得好好教训了!”

福巧几步并着上前,正瞧见大嫂子凤衣怀里裂了豁嘴哭惨的小儿子夏生,圆鼓面上一道惊人渗红的血印子,几个孩子皆一脸惊怕的,细瞧了倒还没事,才放下心来。转面悄问亲娘:“怎伤着了呢?”

福巧娘戳一记外孙女玉芝的额头,说:“还不是这小祖宗,天给的大胆子去扯那猫尾巴,这不给惊炸了毛,夏生就立旁边,旁人拉都来不及!”

福巧心气的扯过了大闺女朝了屁股就是两下,咬齿道:“你这惹祸的!还不给婶子弟弟赔不是!”手下的狠猛,玉芝疼裂了嘴,一旁的妹妹玉婷已吓得哇哇大哭,大姐却硬立着,不说不动,泪摒在眼框里盈盈着楞没掉下来。

福巧见女儿不顺话的恨得又是几猛下,此时跟过来的二嫂子顺望一眼正用袖帕子擦了小儿子豁嘴漏稠乎乎鼻涕的凤衣,上前拦一把,凑劝一句:“还小的孩,这打得心狠的,这还算大幸了,到底没伤着这日后要嫁人的端正皮相!”

搂哄着小儿子的大媳妇凤衣听了,一簇眉间幽幽道:“弟妹说的是,小子皮实,伤两下不是大事,大巧莫打大姐了,孩之间胡闹,又不是存心。”

又对福全远叫道:“二兄弟快别撵了,大喵奶奶养了多年了,都是乖的很,这事也不怪它!”

阿藤拍拍凤衣,接了夏生过去,说:“可怜祖奶奶的心尖肉,莫哭了啊!祖奶奶疼!”又福巧娘,“看娃娃都哭皴了,弄些个热水来擦擦,宝贝儿夏生跟祖奶奶进屋子,咱不理那坏猫猫,祖奶奶守着你,咱不怕不怕啊!”

一行人随着当家老太太进屋子,福巧跟在后头,福巧娘轻拧一把还杵着的大外孙女,对福巧轻道:“这丫头,也不晓得嚎几声,给你这个娘讨个台阶面子!”

福巧叹口气摇头道:“自小就犟,打不怕的臭脾气!”

福巧娘笑道:“还不是像你着当妈的!”

福巧道:“你们个个都说像我,哪像了?我可认正理,哪像这丫头不知好赖!”

福巧娘道:“你忘了你小时候,摔了你奶奶一只陪嫁镯子,被你爹打得惨,也是这般,屁股都青了也没哼哭一声!”

福巧一指墙头上才停溜下立即顿着半困的大喵道:“这事我可记得,那可真不赖我,倒是它干得好事!我不是怕爹宰了它才扛着未说嘛!”

一顿团圆饭后福巧拎了一小包还热乎的新鲜粽子,娘家让托带给亲家二爷的,领了两个女儿往合庄走。午后好天春花野摇的,小丫头才走的稳妥的,蹒跚晃的跑几步,摘一朵,再回头朝了亲娘姐姐咯咯笑。

大女儿倒是闷声不响跟在娘身边帮托着小包裹,福巧瞧一眼玉芝,心想着日里倒确是打重了,问道:“可还疼?”

玉芝摇摇头,福巧侧眼瞧瞧女儿微撅的小嘴,道:“可是怪妈手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