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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年华(20)

凤衣笑笑,道:“有少爷这句话就好。”

又说:“少爷外间挂的鸟可要带走?”

“不,带,怎么?”

“那就好,有它与我作伴,日子可过的快些。”

后几日季运昌不来了,门口的人却还是没有松懈的守,凤衣的小院里头倒得令可以开窗户了,老妈子将那鸟笼子取来挂在窗上供凤衣看,凤衣逗逗,说:“叫的可没有乡下的畅快。”

老妈子道:“那是,关着的自是比不了野间山头的。”

凤衣吁了一口气,道:“是啊。”

第十六日,季运昌走前最后一次才凤衣这里温存,裹了上床的时候,却看见空鸟笼子搁在屋子的一角,凤衣解释着:“少爷莫怪,我喜欢那鸟,只想伸手摸摸,谁知却给飞了,我也喂了几日,真是个没良心的。”

凤衣的表情惋惜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娇嗔,倒是难得的,季运昌笑了捏一把女人的面孔,道:“无,无碍,不值钱,钱的小东西,就当死,死了。”

凤衣笑一笑,手伸过来,季运昌惊喜于女人第一回的主动,想是几日里到底积攒了露水的夫妻恩,如今她只有靠他供着,那些恨的怨的,在他将离,也变的是闺房的小哀怨,到底是舍不得多些了。

凤衣这几日不做活的手指甲也似养长了些,戳在男人的脊上,一路沿着下的,麻痒酥疼,季运昌俯在女人胸口笑道:“痒的!”

白凤衣也笑,娇着说:“少爷喜欢是吗?那你眼睛闭上别动了,咱再来!”

季运昌被酥搔着,觉得这女子瞧着平寂,床第之间撒娇的挑逗倒真是可人的,直想再说什么,忽然就觉得猛的一股刺入般的麻痛,一阵眩晕的眼睛惊骇的睁开,正对上凤衣也紧张至极的面孔,“你!”季运昌没说出来第二个字,白凤衣抬手猛的一拍。

白凤衣的手上是一方砚台,早就藏在被褥底下的,若是平时,凭白凤衣的姑娘手劲对季运昌个大男人,这一拍十有八九,是得不了手,如今季运昌却闷实趴下了,那是因为,他背上扎着的那一根铜钩,凤衣自鸟笼子上卸下来,磨了几日的。

推开窝倒下的男人,凤衣虽抖着,还是尽全力飞快的爬起来,啪的猛推开了窗,老妈子就等在外边,眉眼也俱是惊惶的,凤衣轻道:“已妥了!”

老妈子喘了口气,又急抖道:“姑娘快动手吧!”

凤衣道:“大娘忍了!”闭了眼睛就是一下,又一把将那砚台往了窗外一甩老远,老妈子捂了头即喊道:“快来人啊!不好了啊!”

此时夜半了,这几日里大姑娘太平了,此刻又有少爷在,外边守着的才安然打了个小瞌睡,梦里外的猛一听叫唤几乎踉跄着就朝里奔,只看了一个老妈子张目结舌的半倒在地上,手指着后院搭了梯子的围墙,道:“人,跑,跑啦!”

几个人急了追,其余的一踢开了屋子门,乍就见了大少爷歪窝的床头血迹斑斑,都慌了神,那老妈子奔进来叫道:“啊呀,这怎么好,要大少爷有个好歹咱都得掉脑袋!快送了医院才是啊!”

一伙子人涌抬了血淋淋的少爷脚步嗒嗒就往医院赶,凤衣自大床底下爬出来,老妈子惊魂未定的捂了胸口,道:“大姑娘就走吧!”

凤衣低一句:“此生我也记得大娘大恩!”拼了命的速奔了。

老妈子只道:“姑娘只记得答应我的就成!”

这老妈子犯险救了白凤衣,却并不只是一味善心,也是有自个的缘由,却是为了自家女儿,当日白立坤下套子给了佟老贵,却是个老法子的,这样的苦主多了去了,那老妈子也是其中之一,丈夫却是个不要脸的,死不悔改的亲生女儿就这般不明不白的给卖了窑子抵债,当日凤衣不便说原委,只哭了自己的身世想求的老妈子哪怕一丝儿的口风也好,也是说中了这老佣的心事,劈头盖脸的骂丈夫想女儿,凤衣倒静了,不辨真假也与命一搏道:“大娘若能让我出去,我也能还你一个闺女来!”才把自个是白立坤掳来的事抖落了,白瑞芳是天怒人怨的,老妈子人事单薄的却也是心恨的咬牙切齿,迟疑了几天竟真答应了,才有了今日一出。

老妈子指天发誓道:"若真救了我大闺女,姑娘此地之事,我若泄露半句就是天打雷劈!”

凤衣道:“我想大娘不会不仁不义,凤衣若出去,自也是感恩戴德!”

十七,白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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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衣在一个落日赤脚蓬面的回到了小沟庄,才半月间天就已初冷,大姑娘整整发辫,自庄口的溪边沁水细静了面孔,才一步步稳走了进去。

凤衣的归来,福祥是欣喜若狂的,那个夜晚,他都以为她已遭了难,他攥紧了媳妇最后留下来的那张纸,几乎夜夜的午夜梦回,云长道:“师姐也真是聪明的,这信藏着字呢,我

在南庙救我,她等着咱去救呢。”

然而,自己却辜负了如此聪慧的她,负了她的等待。

望着那最后的绝笔,望着那“勿念我”,七尺的汉子在深夜里涟泪纵横。

所以凤衣的回归于福祥,是还君明珠般的恩赐,这个女子与他一生,是再也撒不开手的承诺,福祥对阿藤说:”奶奶,就帮我们操办了吧。”

阿藤作为章家的长辈,对凤衣的此次遭劫,也是心痛,但庄子里的难听话依然在流传,对于福祥的将来,阿藤细思了,亲自找了一趟白大姑娘。

阿藤道:“大姑娘,只要你说自己是干净的,就是干净。”

阿藤说:“旁人放屁撅屎,臭的是他自己,你心里坦荡,日久人心,自是坦荡。”

然后,阿藤递给了凤衣一个小瓶子,极小的,握在手心里,几乎就看不见。

凤衣愣了愣,阿藤道:“大姑娘,许多事,若是男人坚信的,女人的腰杆子,就能挺的直。”

阿藤道:“腰杆子直的,旁的捕风捉影,日子一久,就自成了风影而已。”

凤衣静听着,接了。

凤衣道:“谢谢奶奶。”

从前凤衣都叫阿藤章奶奶,这倒是头一回一声自己人的亲话,阿藤笑了笑,说:“好孩子。”

同时,心里也略过了一丝诧异,她原本以为凤衣定会哭一场,想不到这孩子倒真是镇静,再想想她活端端回来了,又通了,看来这个大丫头,远比她看到的,韧性更足。

外间流言未息,凤衣自嫁了福祥,只带着大牛在院子里过,也不常出门,有时福巧来,姑嫂两个手边活紧着唠唠,时间静水流淌般。

凤衣另剪了副简单的花样子,连丝蝴蝶的,扯开一连的,给了一旁的大牛玩耍,问:“我听阿顺前几日叨叨,你也入了农会了?”

福巧笑了说:“不是,是妇女会!上头下来个女同志,说是专管咱女人的事,庄子里头瞧她一个做事不方便,就寻了咱几个去帮忙!”

“哦,妇女会。”凤衣咬了字,又笑道,"如此大巧也成了个干部,你们夫妻,倒是夫唱妇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