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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年华(14)

春分见了他笑道:“起了?起了就做事,一堆事呢!”

季老二也笑,说:“我初好的,嫂子就指使,真舍得下心来!”

春分抖抖衣裳,道:“你个滑嘴的!”又说,“你起了,那,我走啦。”

季老二心里似被牵了下,嘴里却说:“好,嫂子好走。”

玩笑话开得,但该走的,还是要走。

如今的这个晚上,却是见不着月亮,雨水淅沥的,春分看看屋子,结实的,季老二补的,那日福巧跌落下来,正是老二赶巧了回来帮着捞接了才没出了大事,雨丝纷飞里春分喊问:“你不是去了三叉里赶集子,咋回了?”

季老二道:“我不放心家里!”

春分急叫道:“一路急险的,你不要命了你!”

季老二笑道:“我不好好的在嘛!”

季老二道:“没回了家,我咋能就死了呢?”

怀里的云华咳嗽了下,钻出了母亲的怀抱,翻了个身,春分的思绪转回来,想起大女儿的,是另一层哀悲,却又是无奈的,只能躺下,只能睡着。

这个雨夜里,睡不着的,是小沟庄白家的大姑娘凤衣。

屋顶子没铺结实,细小的雨线沿了一路的垂滴,寡妇的骚苦眼泪一样,一大半夜的翻来覆去,凤衣忽的坐起来,只想嘶了嗓子的大叫一场,却是无法的,只能咬紧了被单子,呜咽狠狠的咬,再拼命一些的咬,再拼命一些。

十二,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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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好的时候,福祥来帮着白大姑娘厚屋顶子,福祥站在高处,凤衣立在下面踮脚仰面的递帮着,福祥低头看,白大姑娘今日的憔悴更甚,更显得刮瘦,皮肤浮透着,似有掩不住的乏累,恐是一夜连绵的雨水搅的清觉,心里有些悔没早几日了了这事,又想凤衣整家一个孤身女的,真是不易的。

那一头,福巧和云长正被一大家子送了出门,福祥高里瞧见了也喊:“大巧,妹夫,回了啊?”

福巧临走,还是记挂着好朋友,跑过来兜着抱着一怀子草的凤衣,对高高在上的大堂哥叫着:“堂哥!凤衣这屋顶子,你可得弄结实了!”

福祥笑笑,说:“我会!”

凤衣头低了下,撇了福巧的手,说:“快走吧,赖了娘家一夜,别叫婆婆笑话了!”

福巧说:“咱昨也没多说,也怪我,喝大了!”

凤衣说:“你回门子,家里头一大家子轮了个的都说不尽爽的,和我个隔壁的多说啥?”拍拍好朋友,又说,“好了,大巧,回吧,我会照顾我自个,你放心!”

云长在门槛外边叫一声,福巧依依不舍的再回头看一眼凤衣,走了。凤衣也看过去,看了一眼,多少年横在那,不高不低的门槛。又猛一转身,一方汗巾子递过去,软声说:“哥,真不知如何说谢谢。”

福祥接了,抹了说:“大妹子又客气,乡里乡亲,应该的!”

晌午凤衣煮了荠菜热香汤,烙了几大张的精面饼子,裹了个蛋,嫩香的,大牛来找爹,瞧见了,吃的放不下手,福祥道:“今日敢情好,帮个小忙倒是饱了口福!”

又看看儿子,说:“牛儿是好久没吃这么香了!”

凤衣晓得福祥忙,大老爷们带个儿是顿顿半凑合,饱了就成,想了想说:“大哥不嫌弃,以后晌午牛儿就随着我吃,反正,我一人在家,也是冷清。”

福祥摆手道:“这可不成!”

凤衣摸摸男娃娃的头,大牛也喜欢温和的白姨,顺势抬头看看,沾了油的小嘴巴温顺小狗般的笑,凤衣问道:“怎么不成,我喜欢牛儿陪我,牛儿可喜欢?”

大妮也不知是否听得懂,只往凤衣身边靠靠,大圆眼睛却径望了父亲,福祥笑笑,对儿子比划,说:“喜欢你白姨的手艺,就多吃点。”

这几日,福巧娘瞧出了隔壁大姑娘跟自家大侄儿的进进出出渐进热络,心下疑虑着跟婆婆阿藤说了,阿藤做着针线呢,听罢搁了道:“若真如你说的,倒也不是不好。”

福巧娘略迟疑道:“这白大姑娘是好,只是先后走了爹娘的孤身,庄子里有些人的话,可不好听。”

阿藤挑眉道:“都说啥了?”

福巧娘道:“说,那白大姑娘,是个克家的命,可衰。”

阿藤听了反笑起来,说:“你信不?要说克,我那老头子儿子也都早故了,莫非,我也是?”

又呸一口,说:“那些舌根子,也只敢嚼这些无旁无落的!”

福巧娘点头道:“说的是啊。”

阿藤寻思一会,说:“你若看的真真的,白姑娘不嫌祥子是个拖油瓶的,俩人倒是蛮好一对,他大哥家只留了祥子一个,虽说如今自是比从前好了,但大老爷们领个小的,身边也没个女人照料,我早寻思着咱做长辈的应出面保个,若已有了称心意的,那是最好,白姑娘温性子,牛儿也熟她,日后是吃不了啥后娘的苦的!”

福巧娘说:“娘说的在礼。我瞧着他俩,应是有意。”又说:“祥子虽是娶过的,如今却是出息的,白大姑娘无依靠的,又怎么会嫌弃?”

阿藤笑道:“那是最好,只是,如今他俩一个单身姑娘跟一个大男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处,咱祥子又是农会的,他俩即使坦荡,难保那些烂舌头的又要兴风浪!”

福巧娘听了道:“娘真是有耳报神,庄子里是有些胡嘴子的难听话,我憋着没敢跟您说。”

阿藤哼道:“这般缺德的!”

福巧娘道:“那按娘的意思?”

阿藤道:“既然已如此了,我看,干脆捡日不如撞日,咱就挑明了问祥子,若对上了,就挑日子快些保媒过门,实打实的了,看哪个背后再敢挑拨!”

福巧娘笑说:“那感情好,咱家门才嫁了女儿,再进个媳妇,一重接一重的喜事!”

阿藤道:“只是又要辛苦了你,祥子没上老的,免不了你这做大婶子的操心!”

福巧娘道:“没事!我乐意做这些!”

福巧娘历来的温顺,阿藤望一眼媳妇,说了句:“萍子,你身子不好,老大走了这几年,累着你了。”

阿藤是有感而发,福巧娘忙道:“娘说什么,家里有娘在,我能有什么累!”

又说:“这家里,亏得是有娘在的!”

再说白家,自大牛来了这头吃饭,凤衣有了个小乖孩子相陪的,心里也舒坦了些,福祥不好意思,白家的田头地里,砍柴跳水的也帮衬了不少,闲时里院里坐了一块吃饭,看见凤衣再自然不过兜一把儿子漏嘴巴的米粒子,拣过去吃了,粗汉子心里也是久违的软和,眉眼里都是笑了,这日晌午里阿藤连了福巧娘立在院门口,瞧见的,正是这和煦煦的一幕。

阿藤低声道:“倒是像那么回事!”

福巧娘笑道:“可不,不知道的,瞧着就当是一家子了!”

凤衣见了两位长辈上下打量,脸略红了站起来,倒是福祥后知后觉,见了奶奶婶子,叫一声:“您二位找白大妹子有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