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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小妖出墙来/风妖(出书版)(58)

与其说远游,实际逃开一切。

向佛再拜,转身离寺。

寺外山花烂漫,如同那妖的笑颜,他看着,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妖在山中家的方向,却望到一股带煞的妖气。

他下意识的往那个方向去。

这座山一直是风水极好的所在,树木葱翠间有太多的灵气游荡,各色妖怪精灵安身其间,若只是平凡之人,很容易就被迷了心智,迷失山林。

他身着素色的僧衣,虽然那些异样的气息近不了他的身,却难免被树枝荆棘勾破了衣服,人有些狼狈。

因何而往,不过是那带煞的妖气?

还是……

他停下来,轻轻的喘气,英俊的脸上带着薄汗。

还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见她的借口?

脸上扬起一抹极淡的苦笑,他又往前去。

就是那个洞口,不知是哪一朝的文人游历到此,在洞口写下“清风洞”三个字,他一定不知,那清风洞里之后就住了一群妖怪。

妖若不伤人,他是绝不会与之为敌的,所以这清风洞他只来过一次,因为那妖说要让他认认洞口的三个字,因为洞里没人识字。

当时洞里的那些妖被他身上的佛气震的不敢近身,只能远远看着,只有他和小妖坐在洞口的岩石上,他笑着看那只妖用棍子打旁边枣树上的枣子,然后抓了一把,凑到他面前献宝一样:“吃不吃?”

现在,季节不对,那棵枣树叶子掉光,更不可能有满树的枣子。

他看着那棵树,然后耳边听到有人在轻轻的哼着歌,他寻声望去,就看到那只妖,一身红衣,坐在洞口的岩石上,头发盘起,结了个漂亮的髻,双腿轻轻晃着,似穷极无聊的哼着歌。

那是新娘的打扮,为什么要作这样打扮?

他愣愣的看着她,不动,可能是目光也有感知,妖慢慢的回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他,口中的歌停住。

“静海。”她轻轻的叫。

他说不出话,被心中某种情绪怔住,人向后退了一步。

他错了。

不该回头,应该提着包袱头也不回的离开,那么几年后再回来时,他至少可以坦然面对她,甚至无情无意。

然而回头了,以为是因为那妖气而来,以为见到她也无仿,正好可以说声再见,却发现自己错的离谱,弹指一挥的三个月原来可以囤积这么强烈的情感,竟然因为那妖轻轻的唤一声,想转身逃开,然后躲在一个无人的地方安抚自己狂跳不已的心。

所以,他真的转身,想走。

“我今天就要嫁人了。”那妖在身后忽然喊。

他脚步一顿。

“是狗妖,他就在洞里。”

原来煞气是那狗妖身上的,他下意识的握紧脖子上的佛珠。

“我不喜欢那只狗,他身上的味道好臭。”妖低头缠着腰上的流苏,又抬头看他。

佛珠几乎被他扯断,半晌,他终于回头,他想说那样很好,成了亲也不错,却忽然冒出一句话,连自己也吃了一惊。

“若不是看到那股煞气我来到这里,你是不是等到嫁了他也不会告诉我?”竟是恨恨的口吻。

妖,愣了愣。

“说什么不喜欢那只狗妖,那你为何三个月都不出现?却要在此时跟我说这些吗?”他手抚在胸口,微微的抖着。

“静海?”妖从岩石上跳下来,向他走了几步。

而他似忽然惊觉自己失态,愣在那里。

他垂下手,觉得自己太不像自己,他方才说的那是什么话?竟像是情人间的责怪,他是和尚,他是半神,又哪来这些俗世人的情绪?

“进去吧。”最后,他微微的叹气,轻声道,“嫁人以后要听夫婿的话,不可以总是吵着要吃的。”说着转过身去。

若有一天真要杀她,自己如何下得去手?如何?

就算自己离她几年,再回来时,真的下手杀她?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破风之声,他一惊,猛然转身,却见一支箭速度飞快的向他射来。

而没等他反应,那妖已飞身挡在他面前,他头皮一麻,叫了声:“快闪!”箭已刺穿她的肩。

来的太突然,若妖不替他挡,他必定中箭,而那发箭之人也愣了一下,扔了弓,却接妖跌下的身子。

而他忽然暴怒,一向云淡风轻,此时却面露怒意,手中龙火射出,避退向他发暗箭的那只狗妖,一跃身,接住小妖。

那狗妖复又上来,他眼一橫:“我不想伤你性命,快退!”

狗妖一向暴虐,方才也是看到自己的新娘居然与其他男子说话,才放了此箭,此时见眼前的和尚居然抱着小妖,更怒,口中念念有词,一股妖力便直冲向他。

他哪惧这种小把戏,提气一震,那妖力反弹回去,狗妖被自己的妖力所伤,倒飞出去。

他看也不看一眼,抱起小妖,转身走了。

彼岸花(四)

妖脸色惨白的呻吟着,只知道吃的猪妖何时受过皮肉之苦,只是缠着他,就算到了安全的所在,想将她放下,她也揪着他的衣襟不肯放。

他想板起脸让她放手,但看到肩上的伤,终于狠不下心,任她赖在自己的怀中。

“好疼。”她嘤嘤的哭,眼泪流下来,颇有撒娇的意思。

他仔细看了下插在她肩头的箭,并不是妖物,只是普通箭矢,只要拔出来,以妖的复原能力,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好。

“你忍一下,我替你将箭拔出来,”说着让她斜靠在自己身上,两根手指夹住穿过她身体的箭头,一用力,那箭头居然被他生生夹断,又扶起她,看看她的脸色道,“疼就叫出来。”同时趁她还未意识到他要干什么,抓住箭尾,一使力将箭从她身体里拔出来。

“啊!”她尖叫一声,箭已离了她身体,他眼明手快的按住她的伤口,不让血流的太多,她看着带血的剑,又是一阵大哭。

他扔了箭看她的模样,轻轻的笑,松开按住她伤口的手,果然是可怕的复原力,那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于是安慰道:“不出半个时辰,伤口就会复原,连疤都不会留。”

妖仍是哭。

他无耐,自怀间拿出白瓷瓶装着的金创药来,那本是为他的远游准备的,倒出一些,轻扯开她伤处的衣服,敷在伤口上。

“好了,好了,上了药就好了,”他轻轻的哄着,怀中的人儿却还在哭着,“你要怎样才不哭呢?”他低头去看她,以前她也会哭,无理取闹般的哭,稍不顺心就哭,他一板脸也哭,他多半不理睬,任她在一旁哭个痛快,此时却无法不理会,只因她的伤全因他而来。

“你方才怪我了。”她抽噎着说。

“方才?”

“你说我三个月不出现,分明是你不想看到我。”她泪眼看着他,手轻轻的扯他的衣领有一下没一下。

原来并不是因为伤痛而哭,是因为他方才的话,他眼沉了沉,抓住她的手。

不想见到她吗?还是逼着自己不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