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细细的帮嫂嫂擦眼泪，说：“你别多想，现在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
妈妈说：“是啊，琪琪，别多想，你现在，要好好坐月子，小月子，也是很重要的，别落下病根了。”
哥哥说：“妈，辛苦你了。”
妈妈说：“我的媳妇，我当然心疼，自己家人，有什么辛苦的。”
回家以后，嫂嫂的情绪还是不好，虽然在人前没什么，但是，我看到，她经常一个人默默的流眼泪。
嫂嫂说：“美娜，我真想他，很想很想。”
我安慰她，说：“嫂嫂，这个孩子知道你想着他，以后，一定会回来的。”
嫂嫂摸着肚子说：“有时候，总觉的，好像他还在里面，都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他。”
我说：“嫂嫂，别再想了，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嫂嫂说：“美娜，你说，这个孩子，会不会怨恨我？”
我说：“怎么会，他是个好孩子。”
我说：“嫂嫂，你要相信，他会回来。”
晚上，蒋涛来电话，问我嫂嫂的事，还问，我什么时候带着孩子回家。
我说：“等嫂子做完月子吧，我妈一个人忙不过来。”
我也不知道，我在躲避什么。
半夜，我睡的模糊，听见一个人在我耳朵旁边说话，反复的，只有一句话，不知道是什么语言，我听不懂，但那个声音很好听，像浮在空中的，却近在我的耳边，我闭着眼睛，觉得心里很安宁，一点也不害怕。
我觉得，这样一直听着，我几乎能感受到说话人温和的轮廓了，眼睛，嘴巴，头发，我想睁开眼睛来，看看这人的模样，转念间，声音，又不同了，我听到了思思的声音，还有，她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黑暗里，像裂开了一丝光，腾空里，一个大的戳啪的盖了下来，直盖到我的心口上，非常烫。
我眼睛一睁，醒了。
小丑在我的枕头边，看着我。
我喘了口气，看着它，小小的，冷清的。
我说：“小丑，你怎么还不睡呢？”
小丑说：“妈妈一直在说梦话，我不放心。”
我摸摸它的小脑袋，小丑努力把小头伸的长长的，让我抚摩着，脑袋转转，蹭蹭我的手心。
我笑了笑，说：“小丑也会发嗲了。”
小丑说：“我跟喜宝学的。”
我说：“我说了什么梦话？”
小丑看看我，说：“我没听懂。”
我看看它，问：“小丑，我们认识，多久了？”
小丑说：“很久很久了。”
我顿了顿，说：“小丑，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丑停了几秒，说：“我只知道，你是我妈妈。”
小丑说：“小丑会，一直陪着妈妈的。”
我把小丑捧在手心里，它的爪子凉凉，小指甲很尖。
我说：“小丑，你跟着我，会不会觉得寂寞？”
我说：“如果，你不在我家，而在一条小河里，说不定，你会更快活点吧。”
小丑的眼睛清亮的看着我，说：“和妈妈在一起，是我自己选的。”
想了想，小丑声音低低的又说了一句：“妈妈，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怎么会？”我把小丑的小脑袋贴在自己的脸上，我说，“我只是怕，你活得不快乐。”
小丑说：“不，小丑喜欢和妈妈在一起。”
我说：“小丑，等过2天空了，妈妈再买几个小乌龟，陪着你好吗？”
小丑听了，似乎很开心，说：“好，好的。”
几天后，我下班回家，发现爸爸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一个客人来。
我站在换鞋的地方站着看，他也站起来打量着我，然后，笑笑。
我的心蓦地有些疼，恍若，隔世。
爸爸在那叫我，说：“美娜，来，来，这是你本家的哥哥，老家来的。”
我走过去，看着他，他还是那个样子，穿一件老式的夹克衫，头发有些长。
他说：“美娜妹子吧，我是王金贵。”
我看着他，声音有些颤抖，我说：“哦，是，，，金贵哥，你，好吗？”
他看了我一眼，笑着说：“还行。”
爸爸说：“你金贵哥这次是到杭州，碰巧顺路，就和我一起回来了。”
王金贵说：“麻烦叔了，您家里有事，还要顾着我。”
又对妈妈说：“还要婶子做这么多菜，真不好意思。”
妈妈说：“没事的。他爸老家难得来个亲戚，你别客气，多吃点。”
我坐下来，爸爸说：“金贵明天就走吗？”
王金贵说：“对，展会就在后天。”
我看着他们，爸爸对我说：“你不知道吧，你金贵哥，可是个很出名的画家！”
画家？
我一愣。
王金贵笑笑说：“虚名而已。”
爸爸说：“金贵，展会过了，你就回去吗？”
王金贵说：“不，可能还要在杭州留一段。”
爸爸说：“那好啊，离这也不远，有空多过来。”
王金贵说：“好。”
我听着他们寒暄，心里一阵阵酸楚着。
王金贵，已经忘记了我。
这时候，喜宝和喜来从嫂嫂的房间里跑出来，喜宝窜过来，拿了一只鸡腿就放到嘴巴里啃。
我说：“喜宝，没规矩。”
喜宝嘴巴里塞满了肉，含糊着对我说：“妈妈，我饿了。”
我说：“那你们怎么不好好吃饭，跑过舅妈那去干吗，影响舅妈休息！”
喜来说：“妈妈，舅妈心情不好，我们拿好看的画给她看呢！”
喜宝指着王金贵说：“是这个叔叔画的，他好厉害啊，画的和真的一样！”
喜来把手里的簿子给我看，就是他们平时的作业簿，用铅笔，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狗。
我用手摸着，说：“额头上，再有个王就好了！”
喜来说：“妈妈，这个是小狗，额头上有个王，那是大老虎！”
我笑了笑，说：“是啊。”
喜宝却说：“我喜欢这个小狗，我要小狗当大王！”
王金贵在旁边说：“无妨，等会我给它加个王！”
吃完饭，王金贵被两个小孩子围着，寥寥几笔，在狗的额头上加了个王，看起来，和谐的，像狗的毛纹。
我说：“画的真好。”
王金贵说：“哪里，画给他们玩的。”
喜宝挥着本子，满客厅的跑，叫着：“欧！欧！小狗变成大老虎喽！”
我叫着：“喜宝，慢些跑！”
忽然，我的余光，看见旁边的王金贵好像在看我，我看过去，他却只看着小孩子。
这天晚上，王金贵住在妈妈家里。
这个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
天快亮的时候，我爬起来。
却看到，王金贵，站在阳台上。
我走过去，说：“金贵哥，这么早就起来了？”
王金贵没有回头，说：“美娜，你回来了，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