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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下都觉得我忍辱负重(7)+番外

作者: 月泽星佑 阅读记录

萧玄策要接过来看,被裴玉抬手拍开他的手掌,又将那瓷片收回:“别碰。”

吃着饭呢,万一沾点儿毒……

裴玉的眼底忽然掠过一丝暗光,微微眯上了眼眸,三皇子这次的中毒,有点儿巧合啊。

再过一个月,可就是灵武帝预定要去下江南南巡的日子。

两人不紧不慢地用餐,中途裴玉还让门下添了一次菜,才算把饿了一天的萧玄策喂饱。

饭后小憩片刻,裴玉泡了壶茶,坐在书桌后执笔练字。

他在这方面的天赋格外不俗,不仅能够熟练模仿数十名书法大家的字迹,而且还能将自己见过的所有人的字迹都模仿下来。

这一回,他练习的笔法银钩铁画,苍劲有力,每一笔都力透纸背,甚至隐约透出肃杀之意。

他用这样遒劲的笔法,写了一首清新婉约的小词。

“症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萧玄策凑上来看了一眼,那白纸上的字迹可不正是自己的?

萧玄策读出后半句来,忍不住笑着调侃:“小师弟这是见到哪家闺阁千金,竟这般多愁善感起来。”

裴玉手中狼毫一顿,一滴墨水啪嗒一声掉落在白色的纸页上,留下一团圆润的墨迹。

他缓缓地搁笔,然后把桌面上的宣纸团成一团隔着窗户扔出去,又拎着萧玄策的衣领,如法炮制地把人送窗户扔出去,然后关窗落栓一气呵成。

萧玄策急得拍窗户:“师弟我错啦,你把窗户开开,容我借宿一宿。你这里的房间可比我家暖和得多,你不会忍心看着你师兄回家去冻得伤风吧?”

“滚。”裴玉隔着窗户送给他一个字。

萧玄策还要哀求,却见到巡夜的护院已经提着灯笼拐过前头的抄手游廊往这边来了。

看裴玉大抵是不会再让他进去,萧玄策只得捡起地上和他同病相怜的纸团,灵活的几个兔起鹘落,悄无声息地出了裴府后院。

隔着窗户听到动静的裴玉轻笑了一声,又用柔婉娟秀的簪花小楷写下一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第5章

调香高人

天圣之盛,莫过盛京。

盛京昳靡,莫过北里。

北里周围交错勾连的胡同,便是京城里最大的销金窟所在。

这里不独有京中最大的赌坊、官家的教坊司,还有那藏在小胡同里的花楼勾栏,是城中达官显贵、文人墨客最爱的去处。

为了招揽寻欢恩客,妓坊勾栏花招频出,今日来个清倌选婿,明日举行花魁选美,后日再来一场琴棋书画会友,可谓雅俗共赏,与民同乐了。

这些胡同里,颇有名气的勾栏便有数十家,什么怡春院、会艳楼、绿音阁……让人目不暇接。

不过最为有名的,当属朝廷官办的教坊司。

这里头的妓子,大都是犯官的妻女姊妹,从前也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夫人小姐,或许头上还曾顶着封诰。

她们就像是缠绕在大树枝干上的凌霄花,得意时占尽春风,当依靠的大树倾倒时,却也被千万人踩于脚下,零落成泥。

然而这样的经历,却让她们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一种凄然的美感,更加吸引那些朝廷重臣前来寻欢买乐。

看着那些曾经尊贵无比的女人被他们肆意玩弄,倚门卖笑,这让他们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清晨时分,外头的晨雾还未散尽,便有恩客匆匆爬下了软香玉枕的妓子温床,匆忙换上自己的便服下楼。

床上的女人只用绿色锦被遮掩雪脯,却露出大半白皙柔滑的香肩。她慵懒地睁开惺忪睡眼,看着眼前急着离开的男人,掩唇打了个呵欠娇声挽留:“钱千总,您别急着走啊。”

钱三思捏了捏女人丰腴的脸颊,轻佻一笑:“小月乖,爷下次再来疼你。”

小月目送着男人离开,听着脚步声已经下楼了,这才抬起手腕打量着男人送给她的碧玉手镯,不屑地对着地板啐了一口:“呸,什么穷酸玩意儿,一只假镯子就想打发老娘。”

教坊司里除了犯官家眷,也有小月这样由教坊司采买的年轻女子,教会她们琴棋书画后在这里接客营生。

“这镯子可不是假货,而是货真价实的翡翠玉镯,至少值五十两白银。”一个清冷好听的声音突然从半掩的窗户外头传进来。

小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扯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想了想又偷偷地把带着镯子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下一秒,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跳进一名穿着白色锦袍的俊美青年。

见到来人,小月的眼睛都亮了。

她十五岁便在教坊司接客,四年来见过的男人千千万万,自然也不乏文人雅客,青年俊杰。

但细数她所见到的人中,却无一人比得上眼前青年的风华无双。

此刻,她总算知道那些恩客时时挂在嘴边的“美人只应画中见”“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诗词描摹的究竟是怎样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容。

不过她私心看来,这些词藻虽华丽,在眼前好看得不像人类的青年面前却也显得苍白无力。

在这样干净如雪的公子面前,被他暗色墨瞳注视着,小月早已被无数人糟蹋得无谓的心底陡然升起一种莫名的羞耻感。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皎月旁的乌云,被月亮清透的光芒一照,便越发地灰败不堪起来。

小月瞬间涨红了脸,尴尬地低头将被子扯过来遮住自己的身体,语气忐忑:“这位公子,您……”

“不必害怕,我只是借道罢了。”裴玉见那小花娘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床脚,淡淡道,“钱三思虽然没钱,但是他有个好妻子,你手腕上那镯子,可是他夫人的陪嫁之物。”

“啊,我……”小丫头不知眼前的青年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但是见他虽然清冷却并不凶恶,胆子遂大了几分,“多谢公子相告。”

她之前见镯子成色好,水头清,还当钱三思那个穷酸拿着假镯子来糊弄她,谁料这竟是个真宝贝。

裴玉拉开房间门正要出去,忽然又回头询问:“那钱三思何时来的?”

小月小声告诉他:“昨天午时,咱们这儿一开门就来了。”

裴玉轻轻地磨了磨后槽牙,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不等小月叫住他,他便出了这脂香腻人的房间,一甩袖,以内力关上房门。

教坊司这栋高楼一共三层,一楼是大厅,二楼便是花娘们各自的春闺,分为东楼西楼两部分。东楼住的是清倌人,西楼住的是红倌人。

当然,在东楼住的花娘,最终还是会搬至西楼,她们等的,只是一个足以买断自己清白人生的出价。

行走在已经被人踩得反光的木板子走廊上,裴玉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缠绵悱恻的脂粉香味包裹着,眉头紧蹙,眼底也透出些许的不悦来。

清晨时分,楼子里除了大厅里负责洒扫清洁的杂役,还有端着热水伺候花娘和恩客的小丫头们楼上楼下的小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