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浪潮(71)

“最后一次,下次不找你了。”

“陈警官,这话你说的?”男人动摇了,想了想,开始谈条件,“我要是这次帮你们,完事了能帮我弄个正经工作吗?”

“什么工作?”闵扬听乐了,第一次听说要工作的。

“弄个协警什么的就行,不用正式编制,我也就定下来不做那些事了,烦了老了,也干不动了。”

“你还想做协警?忘记你的案底了?”闵扬彻底笑了。

“有案底怎么了,你们不是一直天天喊着让我们改过自新,再说我这几年跟着你们,也办了不少案,不算戴罪立功?”

陈翼然不再浪费时间与他胡扯,“这个以后再说。先说说这次的情况。”

男人深深吸了两口烟,眼看躲不过去,心想死了就死了,跟着白的混总比跟着黑的好。

“我是听说,有个浩哥,最近准备从外面搞一票大的,在招兵买马,找人帮他办事。”

闵扬问:“听谁说?”

“一个叫小罗的,我跟他以前关系还不错,他早些年跟浩哥干过,浩哥这次准备把他也叫回去帮忙,有次喝酒喝多了,他说自己要发大财,跟我炫耀来着。”

“小罗叫什么名字?”

“罗新华。”

陈翼然问:“这次走什么线?”

“这我哪知道啊,陈警官,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又没参与,就道听途说。”男人苦着脸,一副为难的样子。

闵扬说:“别耍花样啊。”

“哪里敢啊。”

闵扬让他留下号码:“走吧,有事我们再联系你。”

男人松掉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在走出巷子前,欲言又止地看看陈翼然。

“回来,”陈翼然对他勾勾手,“还想说什么?”

男人嘴唇动了动。

陈翼然不耐烦地说:“有屁就放,婆婆妈妈什么?”

男人说:“我之前听人说……”

“说什么?”

“听人说,有人想做掉你,出价100万。具体我也不清楚,就是听过这话,想着我们关系也挺好的,还是应该告诉你。”

陈翼然脸上的淡笑没有任何变化,戏谑地问他,“这钱你不想赚?”

“陈警官你别开我玩笑了,”男人唯唯诺诺地说,“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等你们联系。”

盯着男人离去的方向望了会儿,陈翼然扔掉手里的烟头,跟闵扬说,“走吧。”

这两年来,陈翼然带队一直盯着一条线在干,截了对方好几次大货,上次终于摸到最后的大老板是个外号叫“雷爷”的人,也差点直捣黄龙,谁知最后却由于证据不足,“雷爷”被无罪释放。

也是那一次,陈翼然暴露了身份,从此以后道上就有人放话要做掉他,这早就不是个秘密。

深夜,陈翼然和闵扬回到入住的旅馆。

一推开门,房间里竟然开着落地灯,床上坐着两个人。

那两人看见他们走进来后站起了身,变形的影子被灯光投在墙壁上。

一个是他们的直接领导老刘,刘定来。

还有一个是他们队里的老大哥管军,比陈翼然年长几岁,是队里最稳重的人。

四个人面面相觑,最先说话打圆场的是管军,“翼然闵扬,你们俩回来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陈翼然和闵扬都不说话。

“你们两个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刘定文问。

两个人还是被水泥封住了嘴巴,不出声。

场面冷凝,刘定来对管军说,“你跟闵扬先出去。”

“好。”

管军拍拍闵扬肩膀,“走吧,咱们下楼去抽支烟。”

房间里只剩下老刘和陈翼然两个人,有那么几分钟都在僵持。

刘定文先开了口,“你小子没有要解释的?”

陈翼然有种被抓到后的破罐子破摔,“随便你怎么处置吧。”

他以退为进,刘定文眼中的怒意更盛,却又拿他没办法。

“你以为你和闵扬私下做的这些小动作我们不知道?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太小瞧了我们。如果你们打草惊蛇把这次的线弄断了,你怎么对得起鼎新。”

陈翼然眼神黯然了一下,又亮起来:“看来最近是真的有动静。”

刘定文不搭他的腔,纷纷地骂着,“当初是你说你有心理障碍,想要暂时休假一阵子,换个岗位。我问你想去哪,你说你要回北城。陈翼然,你他妈以为北城那么容易去吗?为你这个事老子走了多少层关系。现在你这样一声不响跑回来,又来插手队里的事,你搞什么飞机?”

为了让他好好休息调整,刘定文拐了很多弯找上级领导,靠他东奔西走,才成功把陈翼然弄回老家。

现在他又不声不响跑回来搞小动作,刘定文怎么能不气。

“我现在心情调试好了,案子也有了新线索,这时候回来正好,”陈翼然有些无赖,又有些理直气壮,“你要是同意,明天开始我就归队,等把这个案子办完,随便你处置。”

“你什么意思?你以为公安局是我家开的还是你家开的,我想把你调到哪就调到哪?”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昏沉幽暗。

“之前你们把尤雷无罪释放了,我没办法,在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走人,”陈翼然说:“现在这个案子既然又有动静,我一定要干。要么你带着我一起干,要么我自己干,无非就这两条路。”

刘定文抬眼看他,额头上压出三条深痕,“陈翼然,你今年多大了,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你知道不知道他们道上要买你小命。当时把你调走,一半是尊重你自己的意愿,一半也是不得不这么干,组织上要对你负责,我作为队长也要对你负责。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我会对自己负责,”陈翼然的表情毫不在乎,唇角甚至弯出一个弧,无谓而淡然,“这种所谓的黑名单,你干了这么多年听过的还少吗,路是我的选的,再黑我也会走到底,谁都不用为我负责。”

刘定来定定看着他,思考良久,眼角皱纹垂下来。

他知道陈翼然的性格,当初也是看中他的个性才拉他入伙。

“这样吧,你先等等,我去跟上面汇报。这几天你带闵扬先回去。”刘定来松口。

“等多久?”

“一个星期。”

陈翼然不吭声。

“你他妈一个星期都等不了?我一个星期之后给你答复。”

“好,等你的消息。”

陈翼然和闵扬答应刘定文的要求后,只在离开前绕道去看望了欧阳鼎新的父母。

半年多过去,这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夫妻已恢复正常生活,只是客厅里欧阳鼎新的那种黑白照片,提醒着过往的伤痛。

从出事到现在,他们从没有责怪过队里人一句,更没有对陈翼然说过责备的话。

这一次见面,两个老人像之前一样给他倒上热茶、端来糕点,像是招待贵宾一样。

从鼎新家里出来后,细雨蒙蒙,陈翼然和闵扬心里都有些发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