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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227)

凉芳无声一笑:“我等从前在江南曾诚内宅,没机会出去见人,那时候与我们有仇的,只是增城的妻妾;后来到了灵济宫,也是我与兰公子结仇,倒没他二人何事。”

贾鲁磔磔一笑:“你是想说,他们两个是菩萨转世么?这世上怎会有人从不与人结怨?”

凉芳不慌不忙地摇头:“府尹大人错怪草民了。草民只是说他二人未曾与外人结怨——却没说,他二人之间,没有结怨啊。”

“哦?”贾鲁忍不住起身:“你的意思是,他们二人自有龃龉?”

“嗯,没错。”凉芳抬了抬袖子,将袖口整理好:“事发皆因春和当。原本草民将皇店营生都托付四弟沁芳,后来大师兄私下找我说,想接手春和当。我想这样

也好,四弟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便将春和当托付给了大师兄。当晚二人便吵了起来,此事许多人都亲眼见着,我三弟凝芳,以及伺候我的方静言,还有灵济宫上下许多人,皆可为证。”

“还有,当日四弟到春和当去,便是来意不善。春和当的伙计们也都瞧见了,亦可为证。”

凉芳说着叹了口气,举袖拭了拭眼角:“……我当日说得明白,都是自家兄弟,切不可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失了和气。却没想到,一语成谶,终是没能拦得住他们。从此处说来,草民或也有过。”

贾鲁越听,面上的笑意越冷,忍不住鼓掌:“凉芳公子,你果然让本府刮目相看!如此缜密计划,事先做好种种铺排,这份头脑和冷静,少人能及!”

凉芳拱了拱手:“府尹谬赞,草民实不敢当。”

贾鲁眯眼打量着这个明明是男子,却比女子还要清灵妩媚的人,幽幽道:“本府只是好奇,这堂堂灵济宫,何时轮到你一个南来的戏子主事了?那些皇店、当铺,何时轮到你来分配权属?”

“凉芳,就凭这一僭越大罪,本府便能治你的罪,砍你的头!”

贾鲁一声喝令:“左右来啊,将这戏子拿下,押入大牢!”

原本左右无人的大堂之上,冷不防呼啦一声涌入十数捕快。孙海为首,怒目威武而来。

凉芳面上略有惊色,却仍未惊慌,而是朝贾鲁厉喝一声:“府尹大人,且慢!”

☆、162、内应外合

贾鲁勃然转头:“你还有何话讲?”

凉芳当庭而立,手伸向腰间。

孙海断喝一声:“大人,小心!”

凉芳鄙夷一笑:“你当我是抽兵器?这位大哥,看你服色乃是快班首领,怎地胆子这样小!”

贾鲁没说话,只挥了挥手,示意让凉芳掏屋。

凉芳不慌不忙,竟从腰间抽出一面金牌来!金丝金鳞,在大堂幽幽灯影下,光华怒放!

“这是什么?”孙海等一众捕快都是一怔添。

贾鲁于座上也是双眼一眯,缓缓道:“难道,这便是圣上御赐的金牌?”

“没错!”

凉芳高举金牌,幽幽而笑:“见此金牌,如见朕面……贾府尹说的不错,草民无官无职,又有何权利分派灵济宫中诸事?可是谁让草民手中恰好有此御赐金牌?贾府尹,您说草民是否有此责权?”

贾鲁未惊未恼,只是依旧眯着眼睛望住他。掀了掀唇,似笑非笑:“这金牌,如果本府未曾认错,当是圣上御赐给兰公子的,以作司大人留宫期间,兰公子代理灵济宫诸事所用。本府倒是不懂了,这金牌怎会落在你的手中?”

凉芳仿佛觉得有趣,挑唇一笑:“闻说贾府尹年少成名,不过二十岁已然官居刑部侍郎、兼理顺天府尹之位,乃为本朝前所未有。那么草民斗胆猜测,即便不用草民自行解答,府尹大人当也明白了这当中的关窍吧?”

“呵……”

贾鲁伸手拈起桌上的毛笔,在手上转了个圈儿:“你的意思是说,这金牌乃是兰公子交给你的。也就是说,兰公子临走之前,将御赐的代理灵济宫的职权,也都托付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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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了堂,贾鲁悻悻地将唐光德招来。

堂上的事,唐光德已然听说了,知道府尹有些气儿不顺,便躬身候着,也不敢随意说话。

贾鲁手上始终攥着那根毛笔,摆弄来摆弄去。面上各种神色流转,先是不解,继而狂躁,后来却也渐渐平静下来,最后,已然一脸清明。

却接下来坐在那里,有些呆呆地微笑。

那笑如梦似幻,看得唐光德心下越发打鼓。

贾鲁发够了呆,扭头来望唐光德:“你说,在你眼里,灵济宫兰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儿?”

唐光德听此一问,更有些紧张。谁让他是双宝的亲兄,他进顺天府来还是司夜拐弯抹角给使的力气,于是他的立场便必定是夹在顺天府与灵济宫当间儿的,向哪边偏倚,都说不定会招来大祸,于是此时只得格外小心。

他沉吟片刻便道:“卑职不敢妄言兰公子。不过既然大人见问,卑职便也斗胆一答。若有错处,还望大人宽宥。”

贾鲁不耐烦地一挥手:“叫你说你就说,赶紧着!”

唐光德又矜持了会儿,觉着也忸怩得差不多了,这才举袖又施一礼道:“……兰公子他,嗯……”

“怎地?”贾鲁催问。

唐光德才又道:“……是个惯会坑人的。”

“噗!”贾鲁一个防备不到,一口气喷出去,连咳嗽带笑,粗喘着气店指唐光德:“你啊你啊,素日里看你老实,以为是个闷嘴儿的葫芦;却原来你肚子里倒是藏着花样儿的。你且说说,那兰公子怎是个坑人的?”

唐光德作态叹了口气:“也不知兰公子究竟是有什么本事,总之他总能一不小心就让人着了他的道儿……再不小心,就成了与他一路,继而便成了他的手下,任凭他驱驰。”

唐光德说着还故意长叹了一声:“明明,没与兰公子选同一条路才是,可就是不知,怎地走着走着,便发现并肩而行了。”

贾鲁听着,敛去笑意怔忡了下,又是幽幽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或者还可以换做民间一句俗话说:一不小心总被他拐上贼船。等发现时,船已到水心,下都下不来了。”

唐光德无声一笑。贾府尹看似在问他,实则大人却是在慨叹他自己罢了。

贾鲁收了声,忽地转眸望来:“我找你来,是想见见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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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光德闻言便是悚然大惊,扎撒着两手瞪着贾鲁。

贾鲁叹了口气:“唉,就是双宝。行了你别这么瞪着我,我知道就知道了,我又没追究你什么。”

唐光德赶紧跪倒在地:“多谢府尹大人!”

贾鲁也叹了口气:“原本,我贾鲁最恨有人敢在我身边安插眼线。倘若是从前,我若知道你是司夜染安排进来的,我绝不留你!可是现下……”贾鲁又出了出神,幽幽叹了口气:“现下,我不怪你就是。”

他又摇了摇头,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安慰唐光德:“好歹,你弟弟也是近身伺候兰公子的人。我便只觉着亲近,倒不用防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