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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501)

“其实……”

淳筠对上沈雉湿润沉重的眼眸。她像是受惊的睫毛颤动,最后勉强的笑笑。

想起沈雉所言,她又何尝看不出方才沈巍的反常。

“你直说便是。”

“阿娘……承受的起。”

屋外,月不知何时藏匿云层,点缀的繁星也变得格外黯淡。

远远候着婆子,正轻声同婢女说着话,屋内却传来压抑不住的哭腔。

婆子嘴里的笑意消失。

一个时辰后,沈雉这才出了主院。他离开时视线从婆子身上停留片刻。

这院子里的都是阿娘的心腹。

果不其然,婆子是个机灵的,即便不知发生了什么,可仍旧恭敬马上道:“今日一事,公子放心,我等定然守口如瓶,绝对烂到肚子里。”

沈雉这才朝外而去。

他走的很慢,可异常坚定。

他去见了倪康,却不想崔韫也在。

少年一身白袍似雪,翻着医书,他看的很快,说是一目十行也不为过。放在外人眼里,只怕是囫囵吞枣,可倪康却知,他领悟的极快。

倪康:“稀客啊!”

少年嗤笑一声。

“注意些,你才是客。”

倪康一噎。

他真的是受够了。

崔韫对上沈雉泛红的眼:“怎么过来了?”

倪康:???

这话不应该他问吗!

这是他的院子!!!

随后,他听到沈雉嗓音低沉:“嗯。”

倪康一拍桌子:“我说你们……”

崔韫面无表情的看过来。压迫力十足。

沈雉眼眸晦暗如深,死气沉沉。

倪康怂了,嗓音越来越轻,最后消散在风中。

他夹着嗓音。

“得,我给两位公子煮茶。”

沈雉在崔韫对面坐下。他耳边仿若还响起淳筠的无助啜泣。

可为母则刚,她咬着牙说。

——他如何对我,都不打紧。那外室,我也认了,看上绣坊,直言便是,我女流之辈,怎会和他去争,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对漾漾下毒手。

沈雉袖下的手攥紧,他眼里闪着冷硬的碎光。

“这几日,我无一日能安眠,便是睡了,也全是噩梦。”

“也不怕崔兄笑话,梦里的我,爬上阿娘的马车,随母亲和一院子的奴才在山林中被屠戮,无一活口。”

满天的血,也遮掩不住罪孽。

个个死不瞑目。

太真实了,他醒来仿若还能感受被刀刺穿心脏的痛楚,却说不出半句话,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气。

第539章 求求你啦

以至于,他此刻提及,心脏都在抽搐。也许是他杞人忧天,才会生了荒诞的想法。

可……

“我止不住的在想,他能对漾漾下手,谁能保证不会对阿娘下手?”

还能有什么,是这种畜生做不出来的。

沈雉有过片刻的茫然,低声喃喃。

“我和阿娘若亡故漾漾该怎么办?”

“她自小就被宠的无法无天,是受不了这个刺激也吃不了苦的。”

在淳筠面前他还得强装镇定,可此刻,沈雉颓然瘫坐。

他含恨:“沈巍定会再娶,没准将外头那个见不得天日的外室抬正,人心丑陋可怖,树倒猢狲散,届时有几个人会真心待她?”

“我也是个懦夫,压根不敢去想。”

所以,他不允许这件事发生。

沈巍,绝不原宥!

“阿娘同意和离,可我觉得还不够。”

倪康端着煮好的茶水过来。他很贴心的送到沈雉手里。

“别的不提,漾漾这些年凭什么经历那些苦楚。”

沈雉说到激动处,手里多了一物,他顺手砸了。再掩面痛哭。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们也有血有泪,总要发泄。不同于女娘的啜泣,沈雉是压抑裹挟阴霾,失声的哭。

崔韫瞥了眼茶色,挑剔的没去尝。

“煮久了。”

倪康:……

合着他就不该出现是吧。

“漾漾三天两头的发热,大夫成了家中的常客。有一回凶险,险些没熬过去,府上眼看着就要操办后事。是她命大,这才等到了你们。”

可她明明不用受这些罪。

崔韫越来越沉默。医书也被他捏的失了形。

“别家女娘那般肆意在马路上追闹嬉戏,吃着街上的各种零嘴,她就眼巴巴的看着。”

“别说跑,她走几步路都没劲儿,分明是个闹腾女娘,可那时却总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咽咽口水还要反过来安抚他。

——漾漾不馋,更不喜和这些没规矩的人玩乐。

所以。

沈雉视线总算落在倪康身上,一字一字道。

“我要让他一无所有。可还远远不够。”

“这种毒,他也该尝尝。”

这是他来此的目的。

“我是医者。”

崔韫淡淡:“再加一座山。”

倪康二话不说:“不是难事!”

将相冲的两味药全部提炼成毒,加重剂量,一副药下去,就能立竿见影。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细的雨。

滴答滴答。

沈巍回来时,已是极晚。

他刚要入府,却见了熟悉的人:“雉哥儿?你怎么还不歇下。”

沈雉温润如常。

“忧心阿爹为了不争气的二叔而动肝火。您是家里的顶梁柱可不能伤了身子。”

“儿子便让倪大夫开了药给您补补身子。是亲手煎的。”

说着,他从小厮手里端过药。

沈巍有过片刻的迟疑。可沈雉中途又收了手。

他审视:“怎么了?”

沈雉无奈:“凉了。”

沈巍闻言,笑着接过来:“你的心意,阿爹怎能浪费了。”

说着,在沈雉的注视下,毫不犹豫的饮下,一滴不剩。

天际轰隆一声。

沈雉却笑了。

他告辞了沈巍,这次没撑伞,就踱步在雨幕里。

——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

是非由自我审察,毁誉由别人评说,得失听从天命。

原来是这意思。

后悔吗,没有。

————

沈婳一早就被倚翠摇醒。她踢了踢被褥,发了起床气。

“谁说我得去学堂的?”

“夫人。”

沈婳难以置信:“阿娘明明答应我无需再去的。”

倚翠把人拉起来换上精致的衣裳:“胡说,夫人明明说娘子未康复前可不去学堂。”

“那我没好。”

“可娘子这几日精神的很,日日去崔公子那里。怎么就去不得学院了?”

“外头的雨还未停。”

“可见娘子刻苦。”

刻苦的沈婳挎着脸,抱着书出了院子。

她慢吞吞的挪着脚步,一步恨不得分成三步,可女娘再慢,也出了沈府。

外头的马车早就停靠多时。

小女娘踩着踩脚凳,钻入车箱。同马车里的崔韫打了个照面。

“你怎在此?”

“听说沈家妹妹要去学堂,我便向你兄长揽了活,特地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