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她这般问,崔韫出门前就言明归期,她这个儿子一向稳妥,偏这次迟了两日。
他离开盛京并非为了公务,至于为了什么,阳陵侯府没人过问,包括崔老太爷从未拘束他。
“是儿子不是,让阿娘挂忧了。”
崔宣氏见他这样,心口一堵。也便没再问话。
“若不想让我同你阿娘忧心,你也该近早娶妻。府上许久没热闹了,也好添些喜气。”
崔韫笑:“是。”
太夫人叹了口气:“你小叔来信,今年也无法回来过年,好在你赶了回来,不然府上更是冷清。”
小叔,便是她收的义子。
她见崔韫对成家一事并无抵触,不由绽开笑意。
“侯府子嗣单薄,绒姐儿一人孤零零的。祖母就盼着你和新妇开枝散叶了。”
她提起崔绒,崔韫不免视线打转一圈。
太夫人嗔他一眼。
“别找了,那疯丫头玩累了,让你阿嫂抱回去睡了。祖母同你说的,你可听清了?”
崔韫无奈。
“是。”
“是是是,整日就知道敷衍我。提督府的娘子,你阿娘可亲眼瞧过了,就是不知你的意思……”
一语未完。
崔韫听的头疼,忙不殊起身。
他对情爱从未悸动过,夜里也不曾对任何女娘有过绮丽的幻想。因此,对未来新妇不曾有期待。
可他也的确得成婚。
崔宣氏的眼光自然也是好的。她为阿兄择的阿嫂便得体贤惠。
崔韫施施然道,朝两人行了个大礼:“一切祖母和阿娘做主便是。”
崔宣氏拧眉不虞。话到嘴边,却到底没说出口。
等她服侍太夫人歇下后,这才心事重重的沿着长廊回院子。
身边心腹婆子提着灯笼,宽慰:“侯爷这次回应爽快,想来要不得多久,就有新妇给您敬媳妇茶了,大娘子还忧心什么?”
崔宣氏叹了口气。
“我膝下只剩这个儿子了,往前柏哥儿最让我省心,韫哥儿就知道使坏。我,总盼着他稳重些,再稳重些,可他如今如我所盼,我却怀念他以前闹腾的样子。你瞧瞧,眼下这孩子活成什么样了?”
她不是没有心疼过。
教导崔韫的老太爷又怎会不心疼?
崔宣氏眼前仿若还能浮现兄弟俩在一处的画面。
那年崔柏还是少年郎的模样,他眉心稚气未退,背上背着崔韫。
“阿娘,韫哥儿累了,我先送他回去歇息。”
崔宣氏对上崔韫婴儿肥的脸,孩童的眼睛乌溜溜的四处转着。
两个儿子,她从不偏颇:“他自己没腿吗?也就你惯着,韫哥儿,自己下来走。”
崔韫搂着崔柏的脖子,奶声奶气。
“阿娘,你怎么总拦得阿兄疼我?”
崔柏怕崔宣氏罚弟弟,忙道:“阿娘,韫哥儿才多重?我不累。”
崔韫顺势往上爬,洋洋得意:“都当娘的人了,怎么连小儿子的醋都吃。”
可是呢。
现在的崔韫请安行礼做的比谁都标准。
什么儿子不是,让阿娘挂忧了。崔宣氏宁愿崔韫在她耳边叨叨的不厌其烦。夸大其词的说着一路上的不易。
“眼下阳陵侯府兴衰系他一人,是荣誉,也是枷锁。韫哥儿韬光养晦,没让府上任何一个人失望。”
这个年纪爬上那个位子,是风光,可背后要付出的艰辛无人可知。
“我如何再舍得,连枕边人都不如他心中所意?”
偏偏,崔韫隐瞒的太深了。
崔宣氏至今未琢磨出他喜欢的女娘是娇俏,温柔,还是端庄的?
“提督府上的颜娘子是好,可他若不称心意,再好也是徒劳。”
崔宣氏看着天上挂的皎间月,又想起世人对崔韫的赞许。紧皱的眉头不免舒展开来。
“提督府那边我看便算了吧。待找个合适的时机,同婆母说清楚。”
”我看眼下他啊,就未碰见喜欢的女娘。”
若不是他在几年前养过一只猫儿,崔宣氏当真要以为崔韫为往上爬,无欲无求了。
所以,无所谓,这才不在乎。
婆子忙道:“侯爷未尝过儿女情长的滋味,颜娘子秉性模样是没得挑的,兴许侯爷见上一眼,便心悦上了。”
此言不假,崔宣氏得到了些许安慰。
她也有了主意。
“这有何难,那就让他见见。”
第45章 娘子是有双身子的人
崔韫又去见了崔老太爷,停留足有半炷香,回了书房后,倒没急着去翻阅案牍上的堆积如山的案文。
他阖眼疲色的按了按隐隐作疼的眉心。
即馨从厨房端来一碗参茶,交到即清手上。见四下无人小声捂着嘴道。
“爷回来的消息传开,府上又有的热闹了,今儿就来了三个表姑娘,明里暗里向我打听。最精明的那位还将腕上的镯子往我手上套。”
即清拧眉,免不了对她细细叮嘱。
“你若生了二心,别说爷罚,我第一个不容你。”
“知道了,我自然是不会收的。”
爷若喜欢,她自会将人给供起来,爷若不喜,别说镯子了,就算将全部家当砸她身上,她若动摇的眨一下眼,都算她输。
即清见状放心了,这才端着参茶入内。
崔韫在书房,一向无需人伺候,即清刚要退下,就听男人淡淡吩咐。
“将倪康寻来。”
即清忙不迭应下。
倪康早有预料崔韫会找,来的也快。不等崔韫问,一入内,他便主动交代了。
“想来侯爷你也给沈娘子把过脉,她的情况您应该也有数,诚然,我行医多年,从未见过此等怪异脉象。”
若照孱弱的脉象而言,沈婳应当油灯枯尽,卧病在床。
可沈婳从丰州而来,也堪堪只吐了几回血。
崔韫在来的路上,也有观察沈婳。
她嗜睡严重,可一旦休息好了,就如枯竭干涸的草地,有了新生的痕迹。即便依旧虚弱的楚楚可怜,可精神气到底好转不少。
也许,这一点,沈婳自己都没发觉。
倪康:“我本以为是中毒,可她的血并无异常。”
崔韫身子往后一靠,垂眸沉思。
倪康见崔韫不语,只当他心疼坏了
“她的状态,也绝对不像是中蛊。”
话至此,倪康念着那位是崔韫养着的心娇娇,也便忍住让他准备后事的冲动。
“上好药材温补着,不出意外还有五年。当然,在此期间我会再想想法子,也未必会没头绪。”
五年。
崔韫的神色轻松了不少。
只要谢珣回来,沈婳还活着就行。至于沈婳能活多久,说句心狠的,与他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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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于小巷深处,可再僻静也不是郊外庄园,周边也住着几户人家。
宅子是常年锁着的,不过有人留意几日前有奴仆过来打扫。
谈起这事,小巷内纳鞋的妇人忍不住将今早的事一一道来。
“得巧家中包了饺子,便好心好意送过去,权当街坊之间的往来了,谁料想,门都没进去,就被两名随从给堵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