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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反穿日常(279)

这话说得、齐令涛自己都觉得别扭。

身为齐家的族长,上面的这套说辞他是说惯了的,可问题是,过去他说这些,全都是为了给族人们主持分家,而分家是律法和宗法都认可的行为,齐令涛说起来也是有底气的。

可眼下不同啊,大长公主摆明了是要分割族谱、新立宗祠,她、她要分宗哪!

分家、分宗,两个词儿只有一字之差,意思却天差地别。

分家。说穿了是一个大家庭根据宗法分作几个小家庭,不管是大家庭还是小家庭,都没有超出宗族的范围内。说得直白些,好歹还是一家人。

分宗却不一样了,它根本就是从一个家族中分出一个新的家族,虽然彼此还都是一个姓氏、一个老祖宗,彼此间却不再是一家人了。

举个不怎么吉利的例子——

假设族中有人(比如齐谨之)犯了谋逆大罪。圣人震怒之下要诛他的九族。那么只是分家的话,大长公主这一支仍属于被诛杀的范围。

而分了宗,大长公主他们家却能逃过一劫。不用受牵连。

彼时,宗族观念深入人心,除非是对族里有深仇大恨,否则谁也不会主动提出分宗。

大长公主此举。怎么看怎么让人无法理解啊。

若不是收了她的好处,又对家族和自己没有什么损失。齐令涛根本就不愿意帮大长公主说项。

可是来之前计划得好好的,这会儿真的张开了嘴,他却觉得无比心虚。

轻轻咳了一声,齐令涛脑中飞过地契、房契、银票等契纸。调整了下情绪,继续保持脸上的大公无私,配上他日渐发福的圆脸。倒还真有几分庄严宝相。

至少落在旁人眼中,齐令涛这个族长只是在维护家族的和睦与发展。绝对没有什么私心。

齐令先和清河县主却不是好糊弄的,两人随意的扫了一眼,便瞧出了端倪,都不肯接齐令涛的话茬儿。

屋子里一片寂静。

齐令涛面皮儿臊得慌,但到底银钱比面子重要,他又咳嗽了一记,直接点名:“大堂兄,你意下如何?”

齐令先沉默良久,方缓缓问了句:“伯母,您是皇家贵女,又是家中长辈,但有吩咐,侄儿无敢不从。只是,侄儿有句话想问问伯母,您这么做,是不是误信了坊间的谣言,继而嫌弃谨哥儿给家里丢人?”

大长公主捻动念珠的手指顿了下,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只是如果观察仔细的话,便会发现,她拨念珠的动作比方才快了许多。

显然,大长公主没想到齐令先会把这事儿点破。

但凡是知道些齐家故事的人,听了大长公主要求分宗的消息后,第一个反应定然是‘齐谨之闯了大祸,平阳不愿被牵连,这才要与西齐做切割’。

第二个反应则会不屑的唾弃一句‘好个忘恩负义的老虔婆’。

齐令先两口子应该也是这般想的。

事实上,大长公主确有这方面的顾虑,她好容易给儿孙铺了一条富贵的坦途,实在不想让西齐的人给连累了。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招致外人和西齐的唾弃与指责,大长公主却是不怕的。

外人也就罢了,她堂堂公主何曾惧过那些人?

而齐令先和清河都是骄傲的人,重规矩、重礼法,哪怕心里再不满,也不会当众发作。

他们两人都不在意,其它无关紧要的人,谁又会多管闲事的乱叽歪?!

时间久了,京中有了新的话题,齐家分宗的事自然会淡下来。

东齐损失点儿名声,却能摆脱西齐的拖累,他日富贵了,也能预防西齐沾光,绝对是利大于弊啊。

操作好了,或许连名声都不会折损咧。

大长公主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岂料齐令难得的反常了一回,竟没按她的剧本往下演!

“先哥儿,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是在骂我这个老婆子凉薄无情、忘恩负义吗?”

大长公主暗自气恼,不再做出一副与世无争的长者模样,冷冷的问了句。

换做平常,大长公主这么说,齐令先和清河都会赶忙站起来,即便不跪下,也会诚惶诚恐的认错。

不管怎么说,这位伯母是整个齐氏家族中,跟齐令先宗法关系最近的长辈,一个弄不好,大长公主就能给齐令先扣一个‘不孝’的罪名。

但今天齐令先夫妇却淡然的坐在椅子上,不惊不惧、不慌不乱。

唯有齐令先意思意思的拱了拱手,“侄儿绝无此意,只是觉得奇怪。东西两府虽然分了家,可彼此间却也亲如一家。更没有什么不睦。侄儿和县主虽愚钝,可也是恪守礼法、遵从孝道的人,自认从未有过怠慢、不敬伯母的地方,伯母却忽然提出分宗,这、这——”

齐令先满脸的无措,眼中还带着隐隐的伤感,似乎在无声的诉说委屈:咱们对你们一家子仁至义尽。不求你们回报。你们也别这么坑人哪。

古代讲究的是昭穆有序、长幼尊卑,其实哪怕是到了相对民主自由的后世,长辈跟晚辈发生冲突。正常情况下,不管原因和结果如何,最终吃亏的还是晚辈。

年近七十的大长公主,日子过得好好的。猛不丁的却要提出跟侄儿分宗,哪怕是了解大长公主秉性的人。也会忍不住嘀咕:莫非齐令先这做侄儿的干了什么不恭敬的事儿?竟逼得古稀之年的老伯母不惜与家族决裂也要跟他做切割?!

齐令先明明才是受害者,却被道德绑架,硬生生的成了个被人议论的坏人,真真是太冤枉了!

在场坐着的人都不是傻子。都读懂了齐令先的眼神‘控诉’。

大长公主和齐令源还好些,经历得风雨多,早就练成了唾面自干的技能。脸皮的厚度和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悍。

齐勤之、齐勉之和姚希若等人,到底年轻。面皮儿嫩,个个涨红了脸,低下头,不敢跟对面的齐令先夫妇对视。

“是呀,伯母若是觉得侄媳妇哪里做得不好,大可指出来,侄媳妇定会改正。您之前时常训诫,‘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东西两府是一家’,侄媳妇全都记在了心上,片刻都不敢忘,”

清河虽然不知道丈夫为何发作,但他们夫妻一体,丈夫表了态,她就必须全力配合。

一边说一边拿帕子沾着眼角,清河做足了样子,委屈的说:“如今您却什么都不说,直接请来族长要求分宗,伯母,您这么做,让我们夫妇以后如何有颜面在京城立足?他日老去,又如何面对齐家的列祖列宗?”

齐令先是无声的控诉,而清河则是把话都说到了明面上。

这下连大长公主都有些坐不住了。

她唯一能依仗的就是长辈身份、以及齐令先夫妇的‘大度’,如今这两口子忽然斤斤计较起来,尤其过去清河做得真心好,满城权贵和宫里贵人都看在眼中。

大长公主若是处理不好,定会落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

眼底闪过一抹幽光,大长公主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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