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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佞当道(36)

作者: 姬昭璋 阅读记录

燕园的燕然殿是齐国开国皇帝的寝宫,后来被封存起来,供后人瞻仰,所以纪念意义重大。沈苏选择血染燕然殿,可见心里是真存了以死谢国的念头。

齐缘大惊。

沈苏自然是不愿意在他最讨厌的摄政公主面前失仪的,他整整衣襟,冷冷地哼了一声,耐住脾气冲齐缘跪下问安。

齐缘示意他起身,“沈大人乃国之栋梁,万万不可轻易放弃性命。”

沈苏自然不肯将他以死保清白的缘由告诉齐缘,只讽刺道,“殿下这身打扮倒是比上午早朝时候守礼很多。”

齐缘闻言心中小小的尴尬了一下。

她这个年纪还不会自个穿衣服委实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偏偏她又不许侍女贴身伺候,所有身边一向只有银锭一人护她周全,谁知道被师父知晓……

——当然,身上这身衣服肯定不是她自个穿上的。不过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别扭,小时候爹爹也替她穿过衣服呀,只是如今爹爹换成师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齐缘无所谓地耸耸肩,只当没听见沈苏的讽刺,低头问松了口气抬袖抹冷汗的小皇帝,“沈大人为何如此疯狂?可是因为陛下做了什么错事?”

小皇帝如今再也不敢编瞎话,将自己为了隐瞒捉蝈蝈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坦白了,被沈大人发现之后为了胁迫于他,所以出言调戏。

小皇帝后悔极了。

齐缘皱起眉头,小皇帝以为她要训斥他,低头不敢抬起,谁料齐缘说道,“捉蝈蝈来燕园作甚?熹宁宫后边那棵桂花树底下,蝈蝈又大又肥,我小时候总在那捉,你父皇跟我斗蝈蝈总是输的。”

小皇帝诧异抬头。

沈苏恨恨转头看着她,咬牙切齿道:“殿下,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是玩物丧志吗?!”

齐缘眉眼弯弯地笑,没搭理他,继续低下头跟小皇帝继续说道,“我还偷了你父皇的蝈蝈笼子呢,在熹宁宫里藏着,玉质金丝镶边的,他不舍得用倒是便宜了我,我带你找去?”

小皇帝惊喜地几乎跳了起来。

沈苏再一次被气得发抖,他差点想指着齐缘的鼻子大骂奸佞。

齐缘扯着小皇帝的手准备离开,临转身前,她扭头道,“沈大人,你继续可以去撞柱子自裁了。”

沈苏立刻开口呛她,“你这奸佞你休想,我一定会阻止你的!”他觉得自己肩上责任重大,轻而易举赴死什么的,虽能保全名节,但是未免太便宜了齐缘,他决定还是忍辱负重!

齐缘垂眉浅浅应了一声,“噢?”然后拉着小皇帝的手,慢悠悠地走了。

···

齐缘回到公主府的时候,满是泥巴痕迹。

正在大厅灯下看书的容青主皱了下眉,“你不是去宫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泥坑里打滚了。

齐缘蹭到他跟前,献宝的张开紧握着的拳头,“师父你看。”

她手心趴着一只蝈蝈,浑身上下翠绿欲滴,叫声清脆,它一见光明就挣扎着要跳走,齐缘赶紧又把它捂在手心,招呼伺候在大厅的侍女下去拿个笼子。

她很自然地蹭到容青主怀里,期待地问他,“师父你觉得它漂不漂亮?”

容青主月牙白的袍子顷刻被满身泥污的齐缘弄得一身狼藉,他眉头也没皱一下,放下书将她往怀里又抱了抱,轻声说,“漂亮。”

“我就知道。”齐缘骄傲地说,“我小时候斗蝈蝈可厉害了。我耳朵好使,就趁半夜的时候到外边听蝈蝈叫,哪个叫的响我就抓哪个,就是看不到——看不清路,总是摔的鼻青脸肿,不过我的蝈蝈从来没输过!”

容青主觉得心疼又好笑,但是面上依旧不赞同,一如所有的严师般斥责了她两句。

可是齐缘这些日子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气,脑袋搁在他脖颈处蹭来蹭去,直到他忍不住投降,她才得意洋洋地离开。

容青主脖子处被她蹭上一大块泥痕,他被她毛茸茸的脑袋蹭得从心里发痒,心中虚火上冒,勉强压抑住那股火苗,他将齐缘推开,无可奈何道,“玩就玩吧,师父同意了就是。”他顿了顿,“不过现在,先把你这一身泥洗掉。”

“嗯。”齐缘应了一声,从他怀里起身,找了个茶盏将蝈蝈放了进去,留了一条缝,她回头对容青主道,“师父记得给我送衣服!要不让银锭送也行。”

容青主手一僵,刚刚拿起的书差点落在地上。

齐缘现在居住的公主府是她的娘亲,前任摄政公主齐鸿雁的另一处府邸,因为太过奢华占地甚广,费钱费力费人,所以齐鸿雁不喜欢这里,齐缘本以为这处宅院这么多年应该荒废了,却没想到先帝年年整修,如今此处奢华比往年更甚。后苑甚至从宫中引来了温泉水。

齐缘不像她娘,担忧奢华到头不得善终,做事顾虑重重。她已经算准了自己肯定不得善终,所以倒是不担心如今奢华。

容青主无奈的找了衣服给她送去的时候,齐缘已经洗好趴在池子边昏昏欲睡。

水汽弥漫看不清很多东西,他说不清心中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齐缘不喜侍女服侍,这事情他问过银锭,嘴巴一向比石头还硬的银锭这次倒是说了实话,当初齐鸿雁和重谦打算离开齐国的计划本来万无一失,最后竟是齐缘身边的侍女告密。当年十岁的齐缘一怒之下亲手斩杀了那个侍女,从今身边再无随侍,甚至侍女近身,都要发脾气。

齐缘眼盲,身边琐事处理不好,银锭不是没有想过给她找个知根知底的随侍,可是她倔强到宁愿穿错衣衫,开水烫了手指头,被门槛绊倒,也不愿意赞同银锭的意见。

银锭埋怨她因噎废食,却也不敢再提。

容青主看着她如今祥和平静的面容,想起很多年前他见到她时,她要抚摸他的脸,却被他躲开,她昂着下巴带着些傲慢地说,“你嫌弃我不成?我虽是瞎子,但我的手指可是过‘指’不忘的。”

当年的齐缘不是如今这般温和的,她那时候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骄傲,弥漫在一举一动之间,让人无法忽视,不是如今面对命运的时候柔软到懦弱的模样。

容青主撩起温泉水,洗掉她耳垂上的一小点泥土痕迹。

手下触感柔软,带着温温的热,他又感觉体内邪火上冒。齐缘恰逢这个时候醒了过来,她揉揉眼睛,嘟嘟囔囔地抱怨,“师父你再不来我就睡着了。”

说着,她按着池子边缘,就要起身,容青主脸色一变,侧过头抚过她的肩膀,又将她按进水里。

“团团!等我出去再说。”他喝止她,口气严厉。

齐缘不满地晃了□子,“爹爹以前都是亲自给我穿衣服的。”

容青主眼中说不清是纠结还是怒火,他终究再也忍不住,半跪着,身子微微前倾,背后松松束着的乌黑的头发顺着他的肩膀滑到池水里,正好垂在齐缘胸前,痒丝丝地让她的脸上浮现淡淡红晕,她忍不住把身子往池水里又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