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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334)

虚竹又惊又怒,才知他捉个小甲虫来给自己看,乃是声东击西,引开自己目光,却乘机

将一匙羹鸡汤倒入面中,想起喝那面汤之时,确是觉到味道异常鲜美,只是一生之中从来没

喝过鸡汤,便不知这是鸡汤的滋味,现下鸡汤已喝入肚中,那便如何是好?是不是该当呕了

出来?一时之间彷徨无计。那少年忽道:“和尚,你要找的那六个和尚,这不是来了么?”

说着向门外一指。虚竹大喜,抢到门首,向道上瞧去,却一个和尚也没有。他知又受了这少

年欺骗,心头老大不高兴,只是出家人不可嗔怒,强自忍耐,一声不响,回头又来吃面。虚

竹心道:“这位小相公年纪轻轻,偏生爱跟我恶作剧。”当下提起筷子,风卷残云般又吃了

大半碗面,突然之间,齿牙间咬到一块滑腻腻的异物,一惊之下,忙向碗中看时,只见面条

之中夹着一大片肥肉,却有半片已被咬去,显然是给自己吃了下去。虚竹将筷子往桌上一

拍,叫道:“苦也,苦也!”那少年笑道:“和尚,这肥肉不好吃么?怎么叫苦起来?”虚

竹怒道:“你骗我到门口去看人,却在我碗底放了块肥肉。我……我……二十三年之中,从

未沾过半点荤腥,我……我……这可毁在你手里啦!”

那少年微微一笑,说道:“这肥肉的滋味,岂不是胜过青菜豆腐十倍?你从前不吃,可

真是傻得紧了。”虚竹愁眉苦脸的站起,右手?住了自己喉头,一时心乱如麻,忽听得门外

人声喧扰,有许多人走向饭店而来。他一瞥之间,只见这群人竟是星宿派群弟子,暗叫:

“啊哟,不好,给星宿老怪捉到,我命休矣!”急忙抢向后进,想要逃出饭店,岂知推开门

踏了进去,竟是一间卧房。虚竹想要缩脚出来,只听得身后有人叫:“店家,店家,快拿酒

肉来!”星宿派弟子已进客堂。虚竹不敢退出,只得轻轻将门掩上了。忽听得一人的声音

道:“给这胖和尚找个地方睡睡。”正是丁春秋的声音。一名星宿派弟子道:“是!”脚步

沉重,便走向卧房而来。虚竹大惊,无计可施,一矮身,钻入了床底。他脑袋钻入床底,和

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一个声音低声惊呼:“啊!”原来床底已先躲了一人。虚竹更是大吃一

惊,待要退出,那星宿弟子已抱了慧净走进卧房,放在床上,又退了出去。只听身旁那人在

他耳畔低声道:“和尚,肥肉好吃么?你怕什么?”原来便是那少年相公。虚竹心想:“你

身手倒也敏捷,还比我先躲入床底。”低声道:“外面来的是一批大恶人,相公千万不可作

声。”那少年道:“你怎知他们是大恶人?”虚竹道:“我认得他们。这些人杀人不眨眼,

可不是玩的。”那少年正要叫他别作声,突然之间,躺在床上的慧净大声叫嚷起来:“床底

下有人哪,床底下有人哪!”虚竹和那少年大惊,同时从床底下窜了出来。只见丁春秋站在

门口,微微冷笑,脸上神情又是得意,又是狠毒。那少年已吓得脸上全无血色,跪了下去,

颤声叫道:“师父!”丁春秋笑道:“好极,好极!拿来。”那少年道:“不在弟子身

边!”丁春秋道:“在哪里?”那少年道:“在辽国南京城。”丁春秋目露凶光,低沉着嗓

子道:“你到此刻还想骗我?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少年道:“弟子不敢欺骗师

父。”丁春秋目光扫向虚竹,问那少年:“你怎么跟他在一起了?”那少年道:“刚才在这

店中相遇的。”丁春秋哼了一声,道:“撒谎,撒谎!”狠狠瞪了二人两眼,闪了出去。四

名星宿派弟子抢进房来,围住二人。

虚竹又惊又怒,道:“原来你也是星宿派的弟子!”那少年一顿足,恨恨的道:“都是

你这臭和尚不好,还说我呢!”一名星宿弟子道:“大师姊,别来好么?”语气甚是轻薄,

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气。虚竹奇道:“怎么?你……你……”

那少年呸了一声,道:“笨和尚,臭和尚,我当然是女子,难道你一直瞧不出来?”虚

竹心想:“原来这小相公不但是女子,而且是星宿派的弟子,不但是星宿派的弟子,而且还

是他们的大师姊。阿哟不好!她害我喝鸡汤,吃肥肉,只怕其中下了毒。”这个少年,自然

便是阿紫乔装改扮的了。她在辽国南京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她生性好动,日久生厌,

萧峰公务忙碌,又不能日日陪她打猎玩耍。有一日心下烦闷,独自出外玩耍。本拟当晚便即

回去,哪知遇上了一件好玩事,追踪一个人,竟然越追越远,最后终于将那人毒死,但离南

京已远,索性便闯到中原来。她到处游荡,也是凑巧,这日竟和虚竹及丁春秋同时遇上了。

她引虚竹破戒吃荤,只是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只要别人狼狈烦恼,她便十分开心,倒也并无

他意。阿紫只道师父只在星宿海畔享福,决不会来到中原,哪知道冤家路窄,竟会在这小饭

店中遇上了。她早吓得魂不附体,大声呵斥虚竹,只不过虚张声势,话声颤抖不已,要想强

自镇定,也是不能了,心中急速筹思脱身之法:“为今之计,只有骗得师父到南京去,假姊

夫之手将师父杀了,那是我唯一的生路。除了姊夫,谁也打不过我师父。好在神木王鼎留在

南京,师父非寻回这宝贝不可。”

想到这里,心下稍定,但转念又想:“但若师父先将我打成残废,消了我的武功,再将

我押回南京,这等苦头,只怕比立时死了还要难受得多。”霎时之间,脸上又是全无血色。

便在此时,一名星宿弟子走到门口,笑嘻嘻的道:“大师姊,师父有请。”阿紫听师父召

唤,早如老鼠听到猫叫一般,吓得骨头也酥了,但明知逃不了,只得跟着那名星宿弟子,来

到大堂。丁春秋独据一桌,桌上放了酒菜,众弟子远远垂手站立,毕恭毕敬,谁也不敢喘一

口大气。阿紫走上前去,叫了声:“师父!”跪了下去。丁春秋道:“到底在什么地方?”

阿紫道:“不敢欺瞒师父,确是在辽国南京城。”丁春秋道:“在南京城何处?”阿紫道:

“辽国南院大王萧大王的王府之中。”丁春秋皱眉道:“怎么会落入这契丹番狗的手里

了?”

阿紫道:“没落入他的手里。弟子到了北边之后,唯恐失落了师父这件宝贝,又怕失手

损毁,因此偷偷到萧大王的后花园中,掘地埋藏。这地方隐僻之极,萧大王的花园占地六千

余亩,除了弟子之外,谁也找不到这座王鼎,师父尽可放心。”丁春秋冷笑道:“只有你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