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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329)

子了。师父设下这个棋局,旨在考查来人的悟性。这珍珑实在太难,我苦思了数十年,便始

终解不开,只有师弟能解开,‘悟心奇高’这四个字,那是合式了。”虚竹苦笑道:“一样

的不合式。这个珍珑,压根儿不是我自己解的。”于是将师伯祖玄难如何传音入密、暗中指

点之情说了。苏星河将信将疑,道:“瞧玄难大师的神情,他已遭了丁春秋的毒手,一身神

功,早已消解,不见得会再使‘传音入密’的功夫。”他顿了一顿,又道:“但少林派乃天

下武学正宗,玄难大师或者故弄玄虚,亦未可知,那就不是我井底之蛙所能见得到了。师

弟,我遣人到处传书,邀请天下围棋高手来解这珍珑,凡是喜棋之人,得知有这么一个棋

会,那是说什么都要来的。只不过年纪太老,相貌……这个……这个不太俊美的,又不是武

林中人,我吩咐便不用请了。姑苏慕容公子面如冠玉,天下武技无所不能,原是最佳人选,

偏偏他没能解开。”虚竹道:“是啊,慕容公子是强过我百倍了。还有那位大理段家的段公

子,那也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啊。”苏星河道:“唉,此事不必提起。我素闻大理镇南王段

正淳精擅一阳指神技,最难得的是风流倜傥,江湖上不论黄花闺女,半老徐娘,一见他便神

魂颠倒,情不自禁。我派了好几名弟子去大理邀请,哪知他却不在大理,不知到了何处,结

果却来了他一个呆头呆脑的宝贝儿子。”

虚竹微微一笑,道:“这位段公子两眼发直,目不转睛的只是定在那个王姑娘身上。”

苏星河摇了摇头,道:“可叹,可叹!段正淳拈花惹草,号称武林中第一风流浪子,生

的儿子可一点也不像他,不肖之极,丢老子的脸。他拚命想讨好那位王姑娘,王姑娘对他却

全不理睬,真气死人了。”

虚竹道:“段公子一往情深,该是胜于风流浪子,前辈怎么反说‘可叹’?”苏星河

道:“他聪明脸孔笨肚肠,对付女人一点手段也没有,咱们用他不着。”虚竹道:“是!”

心下暗暗喜欢:“原来你们要找一个美少年去对付女人,这就好了,无论如何,总不会找到

我这丑八怪和尚的头上来。”苏星河问道:“师弟,师父有没有指点你去找一个人?或者给

了你什么地图之类?”

虚竹一怔,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要想抵赖,但他自幼在少林寺中受众高僧教诲,不可说

谎,何况早受了比丘戒,“妄语”乃是大戒,期期艾艾的道:“这个……这个……”苏星河

道:“你是掌门人,你若问我什么,我不能不答,否则你可立时将我处死。但我问你什么

事,你爱答便答,不爱答便可叫我不许多嘴乱问。”

苏星河这么一说,虚竹更不便隐瞒,连连摇手道:“我怎能向你妄自尊大?前辈,你师

父将这个交给了我。”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卷轴,他见苏星河身子一缩,神色极是恭谨,不敢

伸手接过来,便自行打了开来。

卷轴一展开,两人同时一呆,不约而同的“咦”的一声,原来卷轴中所绘的既非地理图

形,亦非山水风景,却是一个身穿宫装的美貌少女。虚竹道:“原来便是外面那个王姑

娘。”

但这卷轴绢质黄旧,少说也有三四十年之久,图中丹青墨色也颇有脱落,显然是幅陈年

古画,比之王语嫣的年纪无论如何是大得多了,居然有人能在数十年甚或数百年前绘就她的

形貌,实令人匪夷所思。图画笔致工整,却又活泼流动,画中人栩栩如生,活色生香,便如

将王语嫣这个人缩小了、压扁了、放入画中一般。虚竹啧啧称奇,看苏星河时,却见他伸着

右手手指,一笔一划的摩拟画中笔法,赞叹良久,才突然似从梦中惊醒,说道:“师弟,请

勿见怪,小兄的臭脾气发作,一见到师父的丹青妙笔,便又想跟着学了。唉,贪多嚼不烂,

我什么都想学,到头来却一事无成,在丁春秋手中败得这么惨。”一面说,一面忙将卷轴卷

好,交还给虚竹,生恐再多看一阵,便会给画中的笔墨所迷。他闭目静神,又用力摇了摇

头,似乎要将适才看过的丹青笔墨从脑海中驱逐出去,过了一会,才睁眼说道:“师父交这

卷轴给你时,却如何说?”

虚竹道:“他说我此刻的功夫,还不足以诛却丁春秋,须当凭此卷轴,到大理国无量山

去,寻到他当年所藏的大批武学典籍,再学功夫。不过我多半自己学不会,还得请另一个人

指点。他说卷轴上绘的是他从前大享清福之处,那么该是名山大川,或是清幽之处,怎么却

是王姑娘的肖像?莫非他拿错了一个卷轴?”苏星河道:“师父行事,人所难测,你到时自

然明白。你务须遵从师命,设法去学好功夫,将丁春秋除了。”虚竹嗫嚅道:“这个……这

个……小僧是少林弟子,即须回寺复命。到了寺中,从此清修参禅,礼佛诵经,再也不出来

了。”苏星河大吃一惊,跳起身来,放声大哭,噗的一声,跪在虚竹面前,磕头如捣蒜,说

道:“掌门人,你不遵师父遗训,他老人家可不是白死了么?”

虚竹也即跪下,和他对拜,说道:“小僧身入空门,戒嗔戒杀,先前答应尊师去除却丁

春秋,此刻想来总是不妥。少林派门规极严,小僧无论如何不敢改入别派,胡作非为。”不

论苏星河痛哭哀求也好,设喻开导也好,甚至威吓强逼也好,虚竹总之不肯答应。苏星河无

法可施,伤心绝望之余,向着师父的尸体说道:“师父,掌门人不肯遵从你的遗命,小徒无

能为力,决意随你而去了。”说着跃起身来,头下脚上,从半空俯冲下来,将天灵盖往石板

地面撞去。虚竹惊叫:“使不得!”将他一把抱住。他此刻不但内力浑厚,而且手足灵敏,

大逾往昔,一把抱住之后,苏星河登时动弹不得。苏星河道:“你为什么不许我自尽?”虚

竹道:“出家人慈悲为本,我自然不忍见你丧命。”苏星河道:“你放开我,我是决计不想

活了。”虚竹道:“我不放。”苏星河道:“难道你一辈子捉住我不放?”虚竹心想这个话

倒也不错,便将他身子倒了转来,头上脚下的放好,说道:“好,放便放你,却不许你自

尽。”苏星河灵机一动,说道:“你不许我自尽?是了,该当遵从掌门人的号令。妙极,掌

门人,你终于答允做本派掌门人了!”虚竹摇头道:“我没有答允。我哪里答允过了?”苏

星河哈哈一笑,说道:“掌门人,你再要反悔,也没有用了。你已向我发施号令,我已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