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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271)

为首那契丹队长听耶律基说过萧峰的相貌,一见到他,老远便跳下马来,快步抢前,拜

伏在地,说道:“主人自和我萧大爷别后,臣念得紧,特命小人室里送上薄礼,并请萧大爷

赴上京盘桓。”说着磕了几个头,双手呈上礼单,神态恭谨之极。

萧峰接了礼单,笑道:“费心了,你请起吧!”打开礼单,见是契丹文字,便道:“我

不识字,不用看了。”室里道:“这薄礼是黄金五千两、白银五万两、锦缎一千匹、上等麦

子一千石、肥牛一千头、肥羊五千头、骏马三千匹,此外尚有诸般服饰器用。”

萧峰听愈惊,这许多礼物,比之颇拉苏当口所要的赎金更多了十倍,他初见十余匹马驮

着物品,已觉礼物太多,倘若照这队所言,不知要多少马匹车子才装得下。

室里躬身道:“主人怕牲口在途中走散损失,是以牛羊马匹,均多备了一成。托赖主人

和萧大爷洪福,小人一行路上没遇上风雪野兽,牲口损失很小。”萧峰叹道:“耶律基哥哥

想这等周到,我若不受,未免辜负了他的好意,但若尽数收受,却又如何过意得去。”室里

道:“主人再三嘱咐,萧大爷要是客气不受,小人回去必受重罚。”

忽听得号角声呜呜吹起,各处营帐中的女真人执了刀枪弓箭,纷纷奔出。有人大呼传

令:“敌人来袭,预备迎敌。”萧峰向号角声传来处望去,只见尘头大起,似有无数军马向

这边行进。

室里大声叫道:“各位勿惊,这是萧大爷的牛羊马匹。”他用女真话连叫数声,但一干

女真并不相信,和哩布、颇拉苏、阿骨打等仍是分率族人,在营帐之西列成队伍。

萧峰第一次见女真人布阵打仗,心想:“女真族人数不多,却个个凶猛矫捷。耶律基哥

哥手下的那些契丹骑士虽然亦甚了得,似乎尚不及这些女真人的剽悍,至于大宋官兵,那是

更加不如了。”

室里叫道:“我去招呼部属暂缓前进,以免误会。”转身上马,向西驰去。阿骨打手一

挥,四名女真猎人上马跟随其后。五人纵马缓缓向前,驰到近处,但见漫山遍野都是牛羊马

匹,一百余名契丹牧人手执长杆吆喝驱打,并无兵士。

四名女真人一笑转身,向主哩布禀告。过不多时,牲口队来到近处,只听得牛鸣马嘶,

吵成一片,连众人说疾的声音也淹没了。

当晚萧峰请女真族人杀羊宰牛,款待远客。次日从礼物中取也多金银缎,觉了送礼的一

行人众。待契丹告别后,他将金银锦缎、牛羊马匹尽数转送了阿骨打,请他分给族人。女真

人聚族而居,各家并无私产,一人所得,便是同族公有,是以萧峰如此慷慨,各人倒也不以

为奇,但平白无端的得了这许从财物,自是皆大欢喜。全族大宴数日,人人都感激萧峰。

夏去秋来,阿紫的病又好了几分。她神智一清,每日躺在营帐中养伤便觉烦,常要萧峰

带她出外骑马散心。两并骑,她倚,她何在萧峰胸前,不花半点力气。萧峰对她千依百顺,

此后数月之中,除了大风雪,两人总是是在外漫游。后来近处玩得厌了,索性带了帐篷,在

外宿营,数日不归。萧峰乘机打虎猎熊、挖掘人参。只因阿紫偷射了一枚毒针,长白山边的

黑熊、猛虎可就倒足了大霉,不知道有多少为此而丧生在萧峰掌底。

萧峰为了便于挖参,每次都是向东或向北。这一日阿紫说东边、北边的风景都看过了,

要往西走走。萧峰道:“西边是一片大草原,没什么山水可看。”阿紫道:“大草原也很好

啊,像大海一般,我就是没见过真正的大海。我们的星宿海虽说是海,终究有边有岸。”

萧峰听她提到“星宿海”三字,心中一凛,这一年来和女真人共居,意将武林中的种种

情事淡忘了。阿紫不能行动,要做坏事也无人做起,只是顾着给她治伤救命,竟没想到她伤

愈之后,恶性又再发作,却便如何?

他回过来,向阿紫瞧去,只见她一张雪白的脸蛋仍是没半点血色,面颊微掐,一双大大

的眼珠也凹了进去,容色极是憔悴,身子更是瘦骨伶仃。萧峰不禁内疚:“她活,变得和骷

髅相似,怎地我仍是只念着她的坏处?”便即笑道:“你既喜往西,咱们便向西走走。阿

紫,等你等你病大好了,我带你到高丽国边境,去瞧瞧真的大海,碧水茫茫,一望无际,这

气象才了不起呢。”

阿紫拍笑道:“好啊,好啊,其实不用等我病好全,咱们就可去了。“萧峰“咦”的一

声又惊又喜,道:“阿紫,你双手能自由活动了。”阿紫笑道:“十四五天前,我的两双手

便能动了,今天更加灵活了好多。”萧峰喜道:“好极了!你这顽皮姑娘,怎么一直瞒着

我?”阿紫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神色,微笑道:“我宁可永远动弹不得,你便天天这般陪

着。等我伤好了,你又要赶我走了。”

萧峰听她说得真诚,怜惜之情油然而生,道:“我是个粗鲁汉子,那次一不小心,便将

你打成这生模样。你天天陪着我,又有什么好?”

阿紫不答,过了好一会,低声道:“姊夫,你那天为什么这么大力的出掌打我?”萧峰

不愿重提旧事,摇头道:“这件事早就过去了,再提干么?阿紫,我将你伤成这般,好生过

意不去,你恨不恨我?”阿紫道:“我自然不恨。我为什么恨你?我本来要你陪着我,现下

你可不是陪着我了么?我开心得很呢。”

萧峰听好这么说,虽觉这小姑娘的念头很是古怪,但近来她为人确实很好,想是自己尽

心服侍,已将她的戾气化去了不少,当下回去预备马匹、车辆、帐幕、干粮等物。

次日一早,两人便即西行。行出十余里,阿紫问道:“姊夫,你猜到了没有?”萧峰

道:“猜到了什么?”阿紫道:“那天我忽然用毒针伤你,你知道是什么缘故?”萧峰摇了

摇头,道:“你的心思神出鬼没,我怎猜得到?”阿紫叹了口气,道:“你既猜不到,那就

不用猜了。姊夫,你看这许多大雁,为什么排成了队向南飞去?”

萧峰抬起头来,只见天边两队大雁,排成了“人”字形,正向南疾飞,便道:“天快冷

了,大雁怕冷,到南方去避寒。”阿紫道:“到了春天它们为什么又飞回来?每年一来一

去,岂不辛苦得很?它们要是怕冷,索性留在南方,便不用回来了。”

萧峰自来潜心武学,从来没去想过这些禽兽虫蚁的习性,给她这么一部问,倒答不出

来,摇头笑道:“我也不知它们为什么不怕辛苦,想来这些雁儿生于北方,留恋故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