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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啸西风(17)

的答应了一声。那汉子道:「她留下来的东西呢?你都好好放著麽?」

计老人向他横了一眼,奇道:「这干你甚麽事?」那汉子道:「我有一

件要紧物事,给那小姑娘偷了去。我到处找她不到,那料到她竟然死了……

」苏普霍地站起,大声道:「你别胡说八道,阿秀怎会偷你的东西?」那汉

子道:「你知道甚麽?」苏普道:「阿秀从小跟我一起,她是个很好很好的

姑娘,决不会拿人家的东西。」那汉子嘴一斜,做个轻蔑的脸色,说道:「

可是她偏巧便偷了我的东西。」苏普伸手按住腰间佩刀的刀柄,喝道:「你

叫甚麽名字?我看你不是哈萨克人,说不定便是那夥汉人强盗。」

那汉子走到门边,打开大门向外张望。门一开,一阵疾风卷著无数雪片

直卷进来。但见原野上漫天风雪,人马已无法行走。那汉子心想:「外面是

不会再有人来了。这屋中一个女子,一个老人,一个瘦骨伶仃的少年,都是

手一点便倒。只有这个粗豪少年,要费几下手脚打发。」当下也不放在心上

,说道:「是汉人便怎样?我姓陈,名达海,江湖上外号叫做青蟒剑,你听

过没有?」

苏普也不懂这些汉人的江湖规矩,摇了摇头,道:「我没听见过。你是

汉人强盗麽?」陈达海道:「我是镖师,是靠打强盗吃饭的。怎麽会是强盗

了?」苏普听说他不是强盗,脸上神色登时便缓和了,说道:「不是汉人强

盗,那便好啦!我早说汉人中也有很多好人,可是我爹爹偏偏不信。你以後

别再说阿秀拿你东西。」

陈达海冷笑道:「这个小姑娘人都死啦,你还记著她干麽?」苏普道:

「她活著的时候是我朋友,死了之後仍旧是我朋友。我不许人家说她坏话。

」陈达海没心思跟他争辩,转头又问计老人道:「那小姑娘的东西呢?」

李文秀听到苏普为自己辩护,心中十分激动:「他没忘了我,没忘了我

!他还是对我很好。」但听陈达海一再查问自己留下的东西,不禁奇怪:「

我没拿过他甚麽物事啊,他要找寻些甚麽?」只听计老人也问道:「客官失

落了甚麽东西?那个小姑娘自来诚实,老汉很信得过的,她决计不会拿别人

的物事。」

陈达海微一沈吟,道:「那是一张图画。在常人是得之无用,但因为那

是……那是先父手绘的,我定要找回那幅图画。这小姑娘既曾住在这里,你

可曾见过这幅图麽?」计老人道:「是怎麽样的图画,画的是山水还是人物

?」陈达海道:「是……是山水吧?」

苏普冷笑道:「是甚麽样的图画也不知道,还诬赖人家偷了你的。」陈

达海大怒,刷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喝道:「小贼,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老

爷杀个把人还不放在心上。」苏普也从腰间拔出短刀,冷冷的道:「要杀一

个哈萨克人,只怕没这麽容易。」阿曼道:「苏普,别跟他一般见识。」苏

普听了阿曼的话,把拔出的刀子缓缓放入鞘内。

陈达海一心一意要得到那张高昌迷宫的地图,他们在大漠上耽了十年,

踏遍了数千里的沙漠草原,便是为了找寻李文秀,眼下好容易听到了一点音

讯,他虽生性悍恶,却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当下向苏普狠狠的瞪

了一眼,转头向计老人说:「那幅话嘛,也可说是一幅地图,绘的是大漠中

一些山川地形之类。」

计老人身子微微一颤,说道:「你怎……怎知这地图是在那姑娘的手中

?」陈达海道:「此事千真万确。你若是将这幅图寻出来给我,自当重重酬

谢。」说著从怀中取出两只银元宝来放在桌上,火光照耀之下,闪闪发亮。

计老人沈思片刻,缓缓摇头,道:「我从来没见过。」陈达海道:「我

要瞧瞧那小姑娘的遗物。」计老人道:「这个……这个……」陈达海左手一

起,拔出银柄小剑,登的一声,插在木桌之上,说道:「甚麽这个那个的?

我自己进去瞧瞧。」说著点燃了一根羊脂蜡烛,推门进房。他先进去的是计

老人的卧房,一看陈设不似,随手在箱笼里翻了一下,便到李文秀的卧室中

去。

他看到李文秀匆匆换下的衣服,说道:「哈,他长大了才死啊。」这一

次他可搜检得十分仔细,连李文秀幼时的衣物也都翻了出来。李文秀因这些

孩子衣服都是母亲的手泽,自己年纪虽然大了,不能再穿,但还是一件件好

好的保存著。陈达海一见到这几件女孩得花布衣服,依稀记得十年前在大漠

中追赶她的情景,欢声叫道:「是了,是了,便是她!」可是他将那卧室几

乎翻了一个转身,每一件衣服的里子都割开来细看,却那里找得到地图的影

子?

苏普见他这般糟蹋李文秀的遗物,几次按刀欲起,每次均给阿曼阻住。

计老人偶尔斜眼瞧李文秀一眼,只见她眼望火堆,对陈达海的暴行似乎视而

不见。计老人心中难过:「在这暴客的刀子之前,她有甚麽法子?」

李文秀看看苏普的神情,心中又是凄凉,又是甜蜜:「他一直记著我,

他为了保护我的遗物,竟要跟人拔刀子拼命。」但心中又很奇怪:「这恶强

盗说我偷了他的地图,到底是甚麽地图?」当日她母亲逝世之前,将一幅地

图塞在她的衣内,其时危机紧迫,没来得及稍加说明,母女俩就此分手,从

此再无相见之日。晋威镖局那一干强人十年来足迹遍及天山南北,找寻她的

下落,李文秀自己却半点也不知情。

陈达海翻寻良久,全无头绪,心中沮丧之极,突然厉声问道:「她的坟

葬在那里?」计老人一呆,道:「葬得很远,很远。」陈达海从墙上取下一

柄铁锹,说道:「你带我去!」苏普站起身来,喝道:「你要去干麽?」陈

达海道:「你管得著麽?我要去挖开她的坟来瞧瞧,说不定那幅地图给她带

到了坟里。」

苏普横刀拦在门口,喝道:「我不许你去动她坟墓。」陈达海举起铁锹

,劈头打去,喝道:「闪开!」苏普向左一让,手中刀子递了出去。陈达海

抛开铁锹,从腰间拔出长剑,叮当一声,刀剑相交,两人各自向後跃开一步

,随即同时攻上,斗在一起。

这屋子的厅堂本不甚大,刀剑挥处,计老人和阿曼都退在一旁,靠壁而

立,只有李文秀仍是站在窗前。阿曼抢过去拔起陈达海插在桌上的小剑,想

要相助苏普,但他二人斗得正紧,却插不下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