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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323)

言外之意是,否则你小子就死定了。

她摸一摸腰间的傩面。

施云声啃着玉露团,腮帮子鼓鼓,眼珠忽闪。

小孩没太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只觉得姐姐今天很好看,她能嫁给意中人,施云声也为她开心。

“檀郎谢女,佳偶天成。祝二位百年——”

百里青枝眼波一转,倏而笑开:“年年好合。”

大昭虽无法成仙成神,但修道之人有灵气滋养,寿命很长。

像书圣,已活了几百来岁。

这时祝福“百年好合”,似乎太短了些。

恰逢冬风拂面,吹落满地梅花。

席中有人轻呼:“快看天上!”

施黛仰头,心下一动。

天穹泛起祥云朵朵,淌出七彩色泽,一时灵气如浪,充盈她肺腑。

祥云滚滚,天降吉兆,预示安康美满、鸿运当头。

在她头顶的正空,云朵聚了又散,凝出一只小狐狸的轮廓。

施黛了然失笑,天道赐福,这是阿狸送来的礼物。

渐渐天色昏沉,月出西山,府中灯笼次第亮起,到了入新房的时候。

白日累得够呛,周身沾有脂粉酒气。施黛盥洗一遍,里着寝衣,外边仍套着婚服的外裳,来到婚房,江白砚已立在桌边。

他也沐浴过,乌发逶迤垂下,眉间笼了层薄薄水雾,闻声回头,温静一笑。

借着火光,施黛看清江白砚颊边的小小酒窝。

像一幅在她眼前展开的旖丽美人图。

长发乌黑,婚服绯红,江白砚的肤色冷白如玉质,耷拉着眼皮望来,慵懒又冶艳。

他头一回穿上如此华贵的服饰,锦衣明耀,灼灼风流,内里的寝衣略微敞开,露出一截白皙锁骨。

施黛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

以江白砚面对外人时冷然正经的脾性,他的衣襟永远紧紧合拢,不露缝隙。

施黛:……

不得不承认,她有被钓到。

离开喧闹人群,夜色罩下,万籁俱寂,她终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是她与江白砚的新婚夜。

只有他们两个人。

“合卺酒。”

江白砚端起桌上一个木杯,抬臂递给她:“喝么?”

“当然喝。”

施黛接过酒杯,警觉道:“你不是酒量很差?不会喝醉吧?”

新婚夜晕晕乎乎睡过去……江白砚开心就好。

江白砚轻笑:“怎会。”

两人一同把酒饮下,施黛细细回味,勾起嘴角。

合卺酒是孟轲等人准备的,显而易见,考虑到江白砚的酒量,他们用了度数最低的果酒。

酒液入喉,是沁人心脾的草木味道。

她抬头,一眼瞥见江白砚颊边的红。

施黛没忍住笑:“你还好吗?”

江白砚:“嗯。”

他极轻地眨眼,黑瞳好似蒙了雾,像在看施黛,又像在看她身上明光灿灿的嫁衣。

须臾,江白砚靠近她一步:“要亲。”

许是因为满室阒静,他低语出声,仅仅两个字,足以让人面红耳赤。

施黛攥一下衣袖,半仰起头,坠进暗香萦绕的网中。

江白砚吻得轻柔。

带着微醺的迷蒙,他唇间满是香气,舌尖擦过,好似一朵单薄柔软的海棠花。

施黛听他开口,裹挟凌乱吐息:“我们成婚了?”

她点头,用认真的语气:“嗯。”

一个字出口,施黛凝了凝神。

想起来了。

江白砚与人亲密接触的经验少之又少,起初连亲吻和拥抱都不太明晓。

他该不会…不懂吧…?

“新婚夜。”

施黛鼓起勇气,佯装镇定:“你知道要做什么吗?”

耳边静谧瞬息。

江白砚无声一笑,薄唇沾湿酒色,显出招展的红。

少年剑客眉目清寒,平素常带几分懒倦的轻傲,恰如山巅一捧冷肃的雪,无人胆敢近身。

今时今日,寒雪低眉,融化在她掌心。

干净清冽的鲛香贴上来。

江白砚启唇,字字句句,皆似小钩:“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130章

小寒将尽, 夜深人静。

整座长安城陷进睡梦里,万籁俱寂,只听得见几声簌簌雪落的响音。

婚房中流淌着浓郁的红, 从门边到床榻, 再漫向施黛侧脸。

她不是容易害羞脸红的性格, 可面对江白砚, 常常难以招架。

把他方才的话在心头过了一遍, 施黛不答反问, 差点咬到自己舌尖:“你想让我对你做什么?”

看出她的局促, 江白砚笑了笑:“我知道。”

知道什么?

施黛大脑卡壳一下, 旋即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那句“新婚夜要做什么”。

她耳尖透着粉意, 江白砚眼风扫过,声调很轻:“我看过书册。”

被囚禁数年,他对世上许多事情知之甚少,了解它们的途径,是看书。

话本、医书、内经详解,关于今夜的种种,江白砚都翻阅过。

几日前,筹备婚宴时,施敬承还塞给他一本图册。

江白砚很难理解图中内容。

男男女女, 纠缠不分, 让他只觉嫌恶。

不合时宜地, 江白砚的第一反应是,倘若以剑刺穿图中之人的体肤, 血染白骨,洇出鲜红, 是更有趣的景象。

此时面对施黛,他却有了别的明悟。

眉间仍存清冷疏朗的意味,江白砚启唇,吐出的话语却是暧昧:“你要来吗?”

施黛看见他抬起右手,漫不经心似的,碰了碰半敞的襟口。

没什么好紧张的,亲亲抱抱都做过了,难不成还怕这个。

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施黛迈开一步。

江白砚没说话,坐上床榻,仰面看她。

烛火下,他眼底朦胧,如有云雾缭绕。

施黛走上前去,指尖触及他衣襟。

江白砚喉结滚落,半垂下眼,专注凝视她手指,静静等她解开。

她平日里最擅叽叽喳喳,总有说不完的话,独独这时偃旗息鼓,一个字也讲不出口。

脑子里倒是稀里糊涂的,一瞬间涌上许许多多念头,乱七八糟缠作一团。

婚服敞落,寝衣是纯净无瑕的白。

在极致的白里,江白砚周身艳色退减几分,仿佛玉石雕琢而成,多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冷。

施黛头一回做这种事,动作十分生疏。好在寝衣易解,经由她手,终是落了下来。

她一直清楚,江白砚身上有很多伤,有些是儿时受虐待留下的疤痕,有些缘于厮杀死斗。

比起最初见到他身体时的景象,而今看去,疤痕淡了不少。

施黛问:“你用了祛疤的药?”

“嗯。”

江白砚道:“几个月后,便可消去大半。”

施黛喜欢漂亮的物事,曾夸过他相貌出众。

可惜他仅有一张脸入得了眼,衣物之下,是伤痕交错、丑陋狰狞的躯体。

伤疤如蜈蚣盘踞,实在不堪。

送给施黛的,需是最好的。

江白砚道:“你若不喜,今夜闭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