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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313)

几名镇厄司的术士守在门前,谢允之和众多游侠也在其中,协助除妖。

“快进去吧。”

见他们平安,谢允之扫视几眼,放下心来:“府里来了新的药和大夫。”

莫含青扔去一块干净手帕:“把脸上的血擦一擦——妖物不太安分,你当心些。”

聂斩向谢允之乖乖颔首,转头对身后的人们道:“没受伤的在院中歇息,受了伤的,继续跟着我们。”

进入宅邸,气氛比外面缓和许多。

有镇厄司驻守,百姓们虽心怀不安,但总算有了盼头,不至于如同水中浮萍,任由妖邪磋磨。

一路往里,来到正堂。

堂中或躺或坐,有二十多人,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几位大夫穿梭其间,细细看去,居然还有五六个活蹦乱跳的黑影小人,帮忙端水送药。

“嚯。”

连聂斩也是一愣:“这是……皮影?”

“嗯。”

秦酒酒懒洋洋立在墙角,半边身子隐于黑暗,声线幽幽:“很好用。”

“确实好用。”

拭去额头汗珠,阎清欢笑道:“不管下刀还是缝线,它们从不手抖。”

他刚刚包扎好一个断了腿的青年,望见聂斩身后伤痕累累的几人,温声道:“到空处坐下吧,我来看看你们的伤。”

他一边说,一边从桌上拿起几颗饴糖,送给莫含青怀里的小孩:“要尝尝吗?别怕,等敷好药,就不疼了。”

“若是饿了,这儿有糕点和米粥。”

身着锦衣的妇人提来两个食盒,打开盒盖,俨然是新鲜的热粥:“吃食管够。”

“夫人说得是。”

她身侧的男人温和笑笑,看向阎清欢:“可有要我们帮忙的事?”

“不必。”

阎清欢笑道:“爹、娘,你们去院中歇息就好。”

他招呼着新来的人们逐一落座,不经意抬头,喜上眉梢:“这位是……韩纵少侠?你怎么来了越州?”

自画中仙一案后,阎清欢没再见过韩纵。

听说他和江白砚约了一场对决,结果如何,江白砚没说。

韩纵怀抱双剑,依旧是副冷淡模样:“阎公子。”

他停顿须臾,眼底火光明灭:“听闻江南侠士众多,我特来请教。”

他向来自视甚高,直到与江白砚交手。

——五招之内,那人的断水剑直指他咽喉,一场对决干净利落地结束,两人连发丝都不曾乱过。

韩纵恍惚三日,痛定思痛,决定来江南磨砺一番。

时间紧迫,聂斩、莫含青与韩纵没留太久,很快离开阎府,去搜救更多人。

阎清欢擦干掌心冷汗,安置伤患、止血疗伤,事事亲力亲为,有条不紊。

十年前灾变发生,他尚是个不谙世事的幼童,今日旧景重现,举止难免青涩。

好在没出纰漏。

把新一批的伤者包扎完毕,阎清欢递给每人几颗丹丸:“服下这个,可以祛除邪气。”

“多谢大夫。”

衣衫褴褛的老人颤巍巍接下,双目含泪:“这药贵重,我们无以为报……”

“不贵不贵。”

阎清欢展眉笑道:“是我自己炼制的丹药,用的是山间草药,安心吃吧。”

他爹探头:“这孩子自己调的方子,用了半年才制出来。哎哟,那段时日,可把他愁得……”

他说话像孔雀开屏,大有与有荣焉的架势。

嫌弃丢人,阎清欢他娘塞来一块堵嘴的桃花糕,安静几息,也忍不住道:“我们都尝过,挺有用。”

阎清欢哭笑不得,听见门外一声尖啸,顺势望去。

又有只邪物企图入府,被镇厄司诛灭。

眉间掠起愁色,阎清欢眨眼,摒弃多余杂念,走向下一位伤患。

他心知肚明,粮食和药材总有耗尽的一天,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不知玄牝之门那边,究竟如何了。

*

青州边界,玄牝之门。

上古邪祟复苏,无数妖邪涌入洞穴,无一例外当场殒命。

阵术、符术、秘术、刀法、乐法……

诸多大能置身洞中,围作剿杀之势,任何活物入内不得。

困住上古邪祟的阵法,名为“立狱”。

立狱阵的阵眼,是玄牝之门。

白轻垂首,凝视震颤的阵眼。

他们已经收到孟轲传来的信报,知晓了容器一事。

她心中困惑消去大半,独独剩下一个疑问。

为何是江白砚?

江白砚自幼孤苦,常年耽于杀戮,虽说如此……

可若非玄同散人屠灭了江府满门,他哪会与邪修产生交集,以杀伐为生?

大昭有千千万万人,上古邪祟为什么偏偏选中江白砚?

玄同散人双眼猩红,似是失了神智,又像极度兴奋,长时间一言不发,问不出个所以然。

白轻抿唇,注视玄牝之门上的两道裂痕。

说是“门”,其实这个阵眼更像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混沌冥茫,是由邪气创造的小天地。

自从娘亲在大战中牺牲,白轻每年来此祭拜,对它再熟悉不过。

忽地,她听见“咔擦”轻响。

裂痕漫延,更多更密,她试图修复,奈何杯水车薪。

在场不止她一个阵师,所有人尽是面色沉凝。

立狱阵所需灵气巨大,他们只有一次重新设阵的机会——

在江白砚挣脱心魔境、斩杀体内邪祟的那一刻。

“能行吗?”

白袍男人沉声:“邪祟最懂人性之恶,由它设下的心魔……”

他话到一半戛然而止,皱眉不语。

“等消息吧。”

施敬承道:“那孩子……心性极强。”

在血与痛里长大的人,怎会是软弱怯懦之辈。

握刀在手,施敬承面色一凛。

只听数道脆响噼啪炸开,玄牝之门裂痕愈多,邪气破门,扑面而至!

熟悉的压迫感卷土重来,有人骇然惊呼:“邪祟……破阵了!”

邪气杀意腾腾,犹如浪潮侵身,欲将众人一并吞没。

施敬承挥刀斩碎黑雾,听白轻道:“不对……”

白轻凝神:“除了立狱阵……为何还有一道阵法?”

邪气凝作数条长须,以排山倒海的巨力挥上前来,施敬承拔刀斩断:“什么?”

邪气太浓,饶是他,也被压得耳畔嗡响、喉间腥甜。

“邪祟没完全出来。”

另一名阵师疾声道:“立狱阵里,有别的术法缚住了它。”

但这不对。

要想困住上古邪祟,必须启用当世最强的阵法。

立狱阵由四十九名最强的阵师齐力设下,有什么术法胜得过它?

众人惊疑不定,遽然间,视野暗下。

玄牝之门仍然伫立身前,他们所处的空间,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洞穴消散无踪,施敬承抬眼,已身处一片混沌中。

四下幽光明灭,好似一幅被墨渍打湿的画卷,处处弥漫雾气。

他面色如常,唯有双目沉沉。

邪祟被困在阵里出不来,于是反其道而行之,把他们拉入了玄牝之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