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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212)

这三个男人喝了酒,意识不清,九成回家歇息。

江白砚耐着性子,果见他们登上停靠于海边的船只。

他当然不会直截了当杀掉他们,身上沾染血气,回到珍宝阁,定惹人生疑。

杀人要趁夜深人静。

月黑风高,正是佳时。

回百里家后,待所有人歇下,江白砚独自来到这里。

如此,方可撇清他的嫌疑——

时间、地点、动机,船内三人的惨死,没一样与江白砚沾边。

他与他们素不相识,案发时,尚在百里氏的大宅中休憩。

视线垂落,触上木桌。

一颗圆珠弥散开月辉色柔光,灵气蕴藉,宛如梦幻。

鲛珠。

“你、你想要这个?”

老大最识时务,自知实力不济,咬牙狠声:“别动手,这个给你。”

江白砚仍然没答,只轻轻笑了下。

电光石火间,剑锋疾出。

剑气凌人,映照烛光,如炽盛白虹。

老大抬臂扬刀,刀剑相撞,虎口一阵痛麻。

他险些松手,丢了自己的刀。

对方却如闲庭信步,随手挥出剑招,语调轻缓:“船中有鲛人?”

敌不过。

此人身法诡谲,剑术更是骇人,此刻挑开大刀,轻易得像在抚摸一片羽毛。

老大尾音颤颤:“本来有,不过昨晚就死、死了,在桌后的暗门里。”

他眸光一动,瞥见老三握起长刀,朝少年猛劈而去。

不等他暗喜,江白砚已回转剑势,侧身避开背后突袭,反手刺入老三心口。

剑出,血如泉涌。

耳边响起老三沉沉倒地的闷响,濒死的恐惧感强烈得前所未有。

老大眼眶发热,两腿哆嗦:“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该死。

他怎会惹上这个瘟神?

视野所及,那人一袭白衣染血大半,一侧颊边满是从老三心口溅出的腥红液体,貌若恶鬼,携出令人胆寒的杀念与邪气。

另一侧,却白皙干净,似玉树皎皎,温雅无瑕。

眼风掠起,望向桌后。

江白砚没看男人一眼,断水横出,斩断他握刀的手臂。

几滴鲜血落在颊边,江白砚笑意揶揄。

鲛人,鲛泪,鲛珠。

被人当作肆意折辱的玩物,活得如同笑话。

可笑又可悲。

眼前的男人也曾一片片剥下鲛人鳞片,凝视翻卷的血肉,放肆大笑吗?

江白砚懒于细想。

许久未曾杀人,不止他,断水也感到久违的欢愉,发出微弱鸣响。

心不在焉上前一步,江白砚听见男人的沙哑低呼。

十分古怪地,对方并未看他,而是骤然睁大双眼,直勾勾望向门边。

门边有人。

断水轻鸣,江白砚本能回身,剑势凶戾,停在半空。

海风和月色被阻隔在外,船舱极静,近乎死寂。

“救、救命!”

浑身是血的男人瘫倒在地,竭力大喊:“这个疯子……他在杀人!”

烛火一晃,照亮门边熟悉的人影。

眉峰微沉,杏眼漆黑,定定与江白砚四目相对,怀里抱着只双目圆睁的白狐狸。

剑锋所指之处,施黛的视线掠过他,扫向满地脏污血肉。

江白砚看不懂她的神情。

没人说话。

在男人挣扎的痛吟声里,断水轻颤,嗡鸣好似呜咽。

施黛没理由出现在这里。

心口空空如也,似被剥去一块,杀意散尽,徒留难言的狼狈。

江白砚看着她,喉结微动。

极烫极疼。

如同吞咽一粒火星。

第80章

暗室里, 一幅炼狱般的恶景。

墙壁地面满是飞溅的血迹,晃眼可见残肢断臂,血气弥漫, 腥臭难闻。

江白砚被阴影吞没, 身前是个痛哭流涕、没了半条手臂的男人。

很惊悚。

阿狸很震惊。

早在珍宝阁里, 它就发觉了江白砚的不对劲, 猜到他有意去寻捕杀鲛人的贩子, 企图下杀手。

但做出这个猜想的前提, 是狐狸嗅觉过人, 闻到三个男人身上的鲛人幽香。

施黛绝对嗅不出来。

然而她还是捋清了前因后果, 并且自打去往百里家后,便一直守在江白砚门前。

——于是意料之中地, 见到他在子时推门而出。

想到这里,阿狸打了个哆嗦。

施黛用了符,在夜色中隐匿气息,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缀在江白砚身后。

遥遥见他进入这艘船,阿狸心道不好,这嗜杀成性的小疯子大概率要出剑。

它原本的设想,是顶多一剑穿心,横尸几具——

可眼前这场景也太吓人了吧!江白砚活生生像个暴虐无度的杀人魔啊!

被吓得双目圆瞪, 阿狸偷偷仰头, 望向施黛。

从它的角度, 只看得清她紧抿的嘴角。

耳畔传来男人破碎的哭喊,一声声如刀锋割磨, 落在胸腔里,划出钝钝的疼。

江白砚轻扯嘴角, 断水再出。

不同于之前慢条斯理的戏谑耍弄,这一剑狠戾无匹,直入心口。

男人发出最后一道痛呼,再无声息。

救命。

救命救命。

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压抑至极,阿狸屏住呼吸。

江白砚这是破罐子破摔,连伪装都不愿意了?

将断水从尸体抽出,江白砚居高临下垂眼望来,唇角带出轻笑:“你怎么来了?”

很平静的语气。

阿狸却从他眼底,窥见如海边风浪一般翻涌的寒意。

他笑得冰冷又温柔,衬着半边脸上狰狞的血迹,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此情此景,倘若再把江白砚看作人畜无害的正人君子,那便是天大的笑话了。

阿狸察觉施黛后退了一步。

江白砚凝视她的动作,望见施黛皱紧眉头,隐有厌恶之色。

这是寻常人都会有的反应,江白砚不觉惊讶。

唯独胸口被绞磨得生疼,连呼吸也滞涩不堪,仿佛皮肉被人层层剖开,露出内里污浊的、丑陋的骨。

连他自己都嫌恶,遑论施黛。

破天荒地,他握剑的右手轻轻颤。

语气里多出自暴自弃的意思,江白砚轻哂,克制更多不应有的情绪:“被吓到了?”

施黛眼珠转了转。

施黛蹙眉捂住鼻子,挡下难闻腥味:“有点儿。”

满屋子的血和断胳膊断腿,视觉冲击太大,搁谁见了,都得愣一愣神。

她停顿一下,环视满屋子的斑斑血迹,目光落在三具死状凄惨的尸体:“被他们抓来的鲛人怎么样了?”

没头没尾的问题。

施黛应当并未听见他们的谈话,江白砚微怔:“什么?”

“鲛人啊。”

施黛理所当然:“珍宝阁里的鳞片和鲛人泪,是他们卖的吧?”

江白砚未答,黑眸沉沉,郁气浓得有如实质。

旋即见施黛轻挑眉梢:“江白砚,你能被这三人偷走钱袋?”

她可不笨。

在珍宝阁里,江白砚起初声称钱袋被盗,施黛没生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