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自古沙雕克反(192)

江白砚缄默立在一边,神情淡淡,心不在焉。

不笑的时候,他眼里莫名透出冷意,像藏匿的刃锋。

施黛:“江白砚。”

他闻声抬头,沉郁的冷色消散无踪。

“你也买一件吧?”

施黛理直气壮:“你看,今天我们都穿了新衣裳。古语有云,一家人要整整齐齐。”

江白砚:……

很有古韵的古语,历史或许可以追溯到一刹那之前。

施黛继续道:“再说,你总穿白色,不想换换别的?”

江白砚:“别的?”

他记得不久前,施黛说他穿白衣好看。

她不喜欢?

“比如黑色、青色、月白色……”

施黛说:“白衣服很好,但试试别的,也许有不一样的感觉。”

她尝试想了想江白砚穿黑。

大概……看上去凶凶冷冷的?

凝睇她须臾,江白砚温声笑笑:“好。你想看什么颜色?”

他说得理所当然,施黛却是一噎。

什么叫“她想”?听起来像——

好吧她确实想看。

“我觉得都行。”

施黛很从心:“你的话,穿什么都好看。”

江白砚唇边轻挑。

跟前的姑娘身着红裙,是极尽奢华的朝霞缎,灿烂如霞,辅以织金流纹勾出细边。

像一幅皎皎明丽的仕女图。

他的眼风轻掠又离开,流转一瞬,探出右手。

施黛随他的动作瞥去,没忍住发出一声“咦”。

江白砚选了件红衣。

——他居然会选红衣?

在此之前,施黛脑子里转了无数种猜测,愣是没考虑过这个颜色。

江白砚给她的印象清清冷冷,白衣疏朗,像一捧清霜。

而绯红秾艳,过分招摇,全然成了南辕北辙的风格。

见她目露惊愕,江白砚问:“不喜欢?”

施黛迅速摇头:“没有。”

“这位公子鹤骨松姿,穿哪种色都好。”

店小二笑道:“我领公子去里间。”

江白砚离去没多久,沈流霜自里间出来。

她身形高挑,因自幼修习刀法,肌肉匀称,谡谡笔挺。

墨绿与她相宜,如荡开的水墨,勾出挺拔的松。

察觉施黛的注视,沈流霜似是微赧,撩起鬓边一缕散落的发。

“好看。”

施黛双手合十:“姐姐……”

她双眼亮晶晶的样子像只小狗,毫不掩饰热切的欢喜,沈流霜失笑,对店小二道:“我买下了。”

施黛飞快接话:“今天我买单。你再去挑一挑别的?”

“流霜这身很俊。”

孟轲弯眉,指向看中的另一件:“白裙应当也不错。”

施云声说不出漂亮话,想着要多多少少夸一夸,让沈流霜高兴,思来想去,憋出一句:“我也觉得。”

沈流霜揉上他脑袋:“手里拿着什么?”

施云声抬臂,露出手中的漆黑面具。

在大昭,此物又称“代面”,有祈福辟邪之效。

子衿阁顺应上元传统,店里陈列有数量众多的面具。他对花花绿绿的衣裳兴致缺缺,一眼看中这个彩绘狼头。

施黛一笑:“是小狼。我帮你戴上。”

迟疑瞬息,施云声乖乖仰头。

面具是成人大小,于他而言有点大。

施黛把面具扣上,绑好系带,细心调整位置。

动作轻柔专注,伴随她周身淡淡梅香,很让人心安。

狼面下,施云声露出两只黑漆漆的眼:“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

施黛后退一步,拍拍他脑袋:“好啦。我弟弟雄姿英发。”

施云声没说话,低低哼笑一下。

这声笑若有似无,轻飘飘落在耳边,与此同时,余光瞟见一抹红。

江白砚出来了?

施黛下意识转头。

施黛无意识一顿。

美颜暴击。

江白砚是偏秾丽的长相,桃花眼天生含情,不笑也带三分艳意。

红衣灼灼,衬得他肩宽腿长,衣物之外的肌肤白到极致,好似薄雪。

像一团火,把视野轰然烫开,漂亮得惊心动魄。

他手里握着条深黑的腰带,正往腰间系,衣袍略显凌乱,神色漫不经心。

施黛缓慢眨眼。

腰带拢紧,掐出精瘦腰线,流水般的弧度——

好细。

她的注意力停留太久,心觉不太礼貌,正要移走,却见江白砚掀起眼皮。

微扬的嘴角单薄殷红,唇边小痣是墨色的黑。

他无声笑笑,目光轻轻浅浅,与施黛视线相接。

像桃花在眼尾绽开。

只一刹,江白砚垂头,系好腰带。

施黛:……

怎么回事。

刚刚,好像被鱼钩钓了一下。

施敬承颇觉意外:“这衣裳……倒是合宜。”

孟轲紧跟其后:“花容月貌。”

沈流霜:……

施云声:……

夸不出来。

沈流霜蹙眉:哪里来的狐狸?非得朝她妹妹笑上一笑?

阿狸睁圆豆豆眼:我们狐狸很正经,从不这样!

不对,它堂堂天道碎片,怎么承认了自己是狐狸!

施云声摘下面具,好让自己看得足够清。

谁能想到,小小一座施府,居然藏有两只花枝招展的孔雀。

鼓起腮帮,施云声攥住凶神恶煞的狼面,把血盆大口对准江白砚所在的方向。

咬他咬他。

第74章

对于江白砚的红衣, 孟轲很是满意。

“之前还不觉得……”

把他上下打量一遭,孟轲福至心灵:“皎月阁近日新制了适合男子的妆品,倘若让白砚用后四处逛逛, 能不能引来更多客人?”

施黛的思路被她带偏:“可行。”

模特当然越漂亮越好。

平日里的江白砚白衣楚楚, 俨然君子之风, 疏离感太强, 只可远观。

当下见他一袭红衣, 施黛默不作声, 偷偷望向江白砚的嘴唇。

很薄, 形状姣好, 是偏浅的嫣红色泽,不知涂上口脂, 会变成什么模样。

施黛只看一眼,迅速把视线摆正,问江白砚:“这衣裳,你觉得怎么样?”

江白砚睇向袖摆。

他没穿过这种颜色的衣裳。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江白砚很熟悉红衣。

他对繁复的色彩不甚上心,之所以穿白,全因江府尚在时,家中常为他购置白衫。

在模糊的记忆里,爹娘曾夸他貌若玉树, 适合着白。

然而白色最易污损, 一旦落血, 便成了红。

那时他们不会想到,数年后, 江白砚的白衣总被血和泥染得脏浊不堪。

其实他已衬不上纯粹的白。

物是人非,江白砚自虐般把这个习惯留下来。

身在衣庄, 江白砚静静思忖。

他对红色的印象,大多集中在滚烫飞溅的鲜血,不觉得多么特殊。

可看施黛的神色,她应当很喜欢。

细细回想,施黛的衣裙不少是绯色,每当她穿上,皆似蓬勃朝阳,灿灿然一片,惹人注目。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