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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16)

江白砚:“无碍。”

他的白衣处处染血,看上去狰狞可怖,其实几乎没一处是自己的。

施黛凝神望去,只瞧见他小臂处衣袖的一处裂口,和手背几道模糊血痕。

被满院的邪祟包围,怎么可能完全不负伤,得亏江白砚能一声不吭。

这种程度的伤势,在他看来属于“无碍”吗?

施黛碰了碰自己被咬破的指尖。

“这个,”施黛把手中盛有金疮药的瓷瓶递给他,“你用吧。”

“……不必。”

江白砚:“我房中有伤药,回府后,自会擦涂。”

施黛狐疑:“真的?”

总觉得以江白砚的性格,会把这几道小伤口置之不理。

他现在的表情和语气,像在非常敷衍地说“下次一定”。

回应她的,是短暂一阵沉默。

以及江白砚听不出情绪的嗓音:“真的。”

施黛噢了声,收回右手。

她和江白砚算不得亲密,对方直白拒绝,她没有继续纠缠的理由。

把瓷瓶放回袖口,施黛目光微动,望向院子里的一片狼藉。

“这么多邪祟,你居然靠自己一个人除掉。”

施黛感叹:“如果是我,遇上三四只就力不从心了。”

同在一个学习小组,学霸刷题的速度,她自叹不如。

听见这话,江白砚侧目看她。

今日他们来得匆忙,她身上没带太多保命的符箓。

此地妖邪丛生,施黛竟一点儿伤也没受,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唯有斗篷下摆沾了尘泥。

更别提她身后跟着好几个战战兢兢的平民百姓,都是为她所救,施黛自保之余,还要保障他们的安全。

她是如何击退那么多妖邪厉鬼的?

“施姑娘也很厉害啊!”

身后的百姓们见二人交谈许久,总算知晓江白砚并非恶人。

街坊邻居聚在一起,嘴里闲不下话来,一名妇人道:“无论什么妖魔鬼怪,仅凭她手中一张符箓,就全跑了。”

“对对对!”

另一人接话:“我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符,施姑娘一定是镇厄司大能吧?”

施黛被说得耳尖泛红,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一张符箓?

江白砚对符术有所涉猎,知晓每张普通符纸,仅能用一次。

高阶符箓倒是能多次使用,但每每用出,会损耗符中灵气,最终沦为废纸。这种宝物千金难求,常被用以镇压千百年修为的邪物,对付孤魂野鬼,堪称暴殄天物。

施敬承与孟轲对施黛百般疼爱,听说曾送她一张极罕见的高阶符箓。

目光落在施黛右手,江白砚果然见到一张明黄符纸。

当时她出现在院门口,便是用这张符,于顷刻间驱散好几只邪祟。

想来威力惊人。

察觉他的视线,施黛也看向那片明黄。

施黛挠头:“今天事发突然,就用了这个。你想看看吗?”

她说着举起右手,亮出符纸。

江白砚视线下移,落在那张符箓上。

……等等。

并无想象中精妙复杂的符文,亦无磅礴蕴藉的灵气。

这只是一张极为普通的黄纸,被施黛写有一行端正大字——

【我的镇厄司指挥使父亲】

黄纸下,还握着她在镇厄司的名牌,【施黛】。

江白砚:……

今日来昌乐坊,施黛没带多少符纸,要对付满街妖邪肯定不够。

她将这几个字写在符纸上,原本只打算试一试,没想到效果居然挺好,只要把符纸一亮,八成的鬼怪都不敢近身。

她爹是块砖,偶尔搬一搬。

这张看似平平无奇的符纸,堪称符箓界可再生新能源,不受次数限制,无限循环使用。

“人在纸在威力在,一张更比六张强。”

施黛竖起大拇指:“吓谁谁跑,特别好用。”

镇厄司施敬承,无妖不知,无鬼不晓,无人敢招惹。

想起院门口那几只邪祟先是一愣,转而眼珠子都快翻出来、满脸惶恐逃跑的模样。

江白砚:……

的确威力惊人。

第7章

江白砚蹙眉看着施黛。

他幼时被邪修囚禁,待破解替傀之术、将邪修斩于剑下,便孤身一人四处漂泊。

被邪修绑在身边的那段时日里,江白砚所见之人不多,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样样不落。

他年纪尚小,已明白何为人心险恶。

后来行于九州四海,江白砚见到另一种世间情态,或五陵年少鲜衣怒马,或细水长流烟火人家。

江白砚皆不在意。

世人于他如云烟,所谓众生百态,不过是画卷之上无甚区别的墨点,污浊无趣,在心中留不下痕迹。

但……他第一次见到如施黛这般的人。

如果旁人是大小不一的墨点,属于她的那一团,定要格外张牙舞爪些,扑腾晃悠的模样,仿佛随时能从纸上跃然而出。

江白砚猜不透她的心思。

尤其他此刻浑身染血、眼底杀意未散,身旁众人要么惊惶不定,要么退避三舍,唯恐沾染他的腥气与戾气。

唯独施黛叽叽喳喳说个没停:“江公子这样厉害,今后与我同行捉妖,还望莫要嫌弃。我已经在刻苦钻研符法了,不会拖你后腿的。”

江白砚轻哂一声。

他被厌弃久了,还从未得谁说过一句“莫要嫌弃”。

江白砚语气淡淡:“怎会嫌弃施小姐。”

话音方落,不远处传来一声低呼:“施小姐,江……江公子受伤了?”

这桩连环凶案虽由他们小队在查,但昌乐坊闹出这么大乱子,镇厄司当然要派人镇压。

阎清欢与施云声被几名镇厄司同僚护送而来,望见江白砚几乎被血染红的白衣,阎清欢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江白砚:“并非我的血,不必忧心。”

他生有一双狭长桃花眼,潋滟清润,不笑亦含情,因惯于伪装,嘴角时常勾着弧度。

很能蛊人心魄,令人难以察觉这人芯子早已黑透。

唯一知晓实情的阿狸身子抖了抖。

灭世之灾时,江白砚执剑含笑的模样历历在目,让它每每见他唇边上扬,都有种此人要大开杀戒的错觉。

“你们有遇上什么危险吗?”

一行四人总算汇合,施黛放下心来,将两人迅速打量。

阎清欢的大氅沾满尘泥,束发玉冠松松垮垮,肩头有几滴溅射状血迹,来自被斩杀的妖鬼。

施云声有些体力不支,面色隐隐发白,正紧紧握着手中长刀,察觉施黛的目光,沉默瞪她一眼。

“有惊无险。”

回想今夜,如同志怪话本走进现实。阎清欢形貌狼狈,眼神却是兴奋:“施弟弟持刀护我周全,十步杀一鬼,千里不留行。当真有雪中悍刀之意,大侠风范啊!”

鬼打墙出现后,他和施云声一起被传送进巷道深处。

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一个是十三岁的小孩。阎清欢本以为要打一场硬仗,瑟瑟发抖,努力把施云声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