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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151)

江白砚不知听没听进去,好一会儿,回了声“嗯”。

心里的石头暂时落地,可仔细想想,常年的习性哪能在一朝一夕掰正。

总觉得江白砚不会乖乖听话,施黛鼓了下腮帮:“要记住哦。”

江白砚又笑了笑。

他心情不错,施黛还想再说点儿什么,话没出口,忽地顿住。

一根修长食指自下而上,不偏不倚搭在她脊骨,学着她的动作,轻缓一戳。

“施小姐。”

食指轻轻压下,江白砚问她:“可以吗?”

仍是克制又温和的语气,循规守矩。

既然是拥抱,江白砚当然有回抱的权利。

施黛点头:“可以。”

得她允许,惯于握剑的掌心轻柔覆下。

江白砚动作极缓,如同一点点汲取雨露的枝芽,轻柔舒展,无声蔓延,直至将她整个拢起在怀。

像一种温柔的禁锢,细细观察,方可辨出难以逃离的侵略意味。

施黛的体温比他高出许多,肌肤相贴,热意相融。

离得太近,能体会到彼此胸膛里的律动。

久违的呼吸、心跳与体温。

是活着的感受。

江白砚垂眼,遮掩汹涌情潮。

被他抱着,施黛放慢呼吸。

好奇怪。

起初由她主导时,一切行云流水游刃有余,不觉局促。

这会儿被江白砚回抱,理应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但……

莫名地,她耳尖发热。

像被一丛藤蔓勾缠绞合,力道轻柔,却不容挣脱,寸寸侵袭。

江白砚的动作明明很正经啊?

恍惚间,江白砚在唤她:“施小姐。”

声音近在咫尺,低沉微哑,伴随几不可闻的呼吸,让她指尖发麻。

施黛小声:“怎么?”

她略略侧头,恰在同时,江白砚靠在她肩膀,偏转脖颈。

一时四目相对。

太近了。

视线所及之处,桃花眼狭长上挑,如一池潋滟的墨,盛满她的轮廓。

这双眼足够惑人,少年红唇微勾,显出颊边小小酒窝——

偏生他的神情温润又无辜。

施黛的呼吸乱糟糟,飞快挪开目光。

在她视野之外,江白砚眸色幽邃,犹如困兽,随时能从这副温润的皮囊中挣脱,展露染血獠牙。

甫一眨眼,又成了乖顺的、无害的、被雨浸湿的狗狗。

“喜欢。”

声线很低,近乎气音。

江白砚道:“施小姐,今后可否多教教我?”

第60章

彼此对视的瞬间, 施黛的视线几乎是被烫了一下。

鲜少有过这种感受,仅因对方一道目光一句话,就从后脊滋长出过电般的麻, 轰然窜上头顶。

她知道自己的心脏在不规律跳动。

施黛:……

施黛看一眼江白砚, 再轻飘飘挪开眼珠。

她仍被江白砚抱在怀中。

施黛起初是真没旁的心思, 拥抱只为安慰, 此刻却感到耳后一阵火烧的热, 这让她觉得不太妙。

江白砚面对其他人, 也会露出这样的情态、说这样的话吗?

“想学的话。”

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强行按下, 施黛小声:“我是要收学费的。”

江白砚一瞬不瞬地注视她:“你想要什么?”

无论施黛渴求什么, 他都能给她。

金钱,珠玉, 天灵地宝。

江白砚不在乎身外之物,他有的,施黛尽管拿去,他没有的——

江白砚有实力去夺。

只要施黛不像除夕夜那样,信口胡诌想要天上的星星。

他的双眼漆黑沉凝,被盯得心下微乱,施黛松开双手,后退一步。

从江白砚怀里出来,软玉似的触感消失不见, 冷香散去, 她握了握空空如也的掌心。

“学费是——”

想起这人满身的伤, 施黛多出几分底气,义正辞严:“你得好好照顾自己, 别再故意受伤了。”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江白砚神情稍顿。

下一瞬, 他扬唇轻笑,是听话又乖巧的形貌:“好。”

他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承认?

施黛还是不放心:“这回别想蒙混过关。我会随时突击检查。”

她愠怒未消,说话时故意加重语气,惯常含笑的脸微微绷起,似乎想让自己多添些气势。

可惜看上去并不凶,反而像只初生的幼虎。

极少见到施黛的这副表情,江白砚多看了几眼:“嗯。施小姐尽管看便是。”

……什么叫“尽管看”?

被他一句话噎住,施黛欲言又止,瞥向江白砚鲜血淋漓的右手,默了默,从怀里掏出药膏。

手背一塌糊涂,被他亲自切开皮肉,而在鬼打墙里,江白砚始终是用这只右手拿剑的。

他真是——

思来想去琢磨不出形容词,这人的疯劲,大概世上独一份。

这处伤痕太过古怪,找不出理由解释。江白砚当然不可能拿给阎清欢看,因而从头到尾,刀伤没经过妥善的处理。

掀开遮挡的布条,内里血肉狼藉。

“江公子。”

施黛皱着眉,把瓷瓶递给他:“你擦一擦吧。”

江白砚道一声谢,接过瓷瓶。

他上药的动作娴熟流畅,因为施黛在身前,比平时细致数倍。

眉目轻垂,薄唇如朱,一张疏淡清逸的美人面,施黛瞧着,忍不住去想:

江白砚用刀划破他自己身体时,会露出怎样的神色?痛苦,蹙眉,还是一如既往面含轻笑?

想象不出来。

她对江白砚的认知,只停留在温润疏离的表面。

真正的他究竟是什么模样,施黛难以自抑地感到好奇。

她很少对某人产生如此明显的探知欲。

刀痕被重新上药包扎,堵在心口的巨石沉甸甸落了地。

总算和江白砚把话说开,施黛无忧一身轻,扬眉笑笑:“如果没别的事,我们去大堂看看吧?”

她喜欢坦诚轻松的相处氛围,不久前的对峙快要烧毁她的脑细胞,实在难熬。

施黛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脑子都快炸掉。

估摸着时间,第三波邪潮快开始了。

江白砚把瓷瓶递还,指腹不留痕迹地抚过边缘,隐约触及一丝由她残存的温度:“好。”

*

不出所料,一楼照旧死气沉沉。

第二波邪潮有虞知画和韩纵相护,住客们勉强保住一条命,如今又惊又怕,好几人跪在地上求神拜佛。

韩纵是个戾气十足的冰山脸,对谁都没有好脸色,这会儿待在自己房中,没露头。

与之相比,虞知画平易近人得多,姿容卓绝、性情温婉,修补驱邪阵法之余,不忘帮住客们疗伤。

施黛谨记这次的任务,事业上脑,认真思考。

换言之,一楼所有的客人,都是虞知画的不在场目击证人。

“仙师,救救我们吧。”

一个姑娘哭得抽抽噎噎,坐在虞知画身前:“我们今晚还能活着回去吗?”

“我行商多年,从没碰上过这种事!”

中年商贩不停打哆嗦,咬牙切齿:“这家店……早听说这家店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