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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温柔强大又短命的丈夫(39)

那语气,就好像薛宁是特意借此和他粘上关系一样。

以前薛宁就对他怀有不可提起的心思,现在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居然很顺理成章。

薛宁:“我真的生气了。”

不但是为自己,也是为原主。

穿书一段时间,她也算见证了原主的一堆烂摊子。看书时感受没那么真切,真的变成了原身,就发现她会走到绝路上,离不开这些口口声声指责她的圣人们。

“我这种人到底是什么人?我想听听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我的?”

薛宁不往前走了,反往秦白霄身边走,秦白霄对上她过于明亮的眼睛,竟有些望而却步,随着她的逼近不断后退。

两人停在一棵茂密的灵树之下,灵树柔软的枝条垂下来,如薛宁的影子一般缠上秦白霄的心头。

“十恶不赦?卑鄙无耻?或者是更难听的词?”

秦白霄不言语,薛宁就替他说出来。

他喉结滑动,闭了闭眼道:“别说了。”

“你们想说就说,我想说就不能说了?你心里既然这么想我,那我说出来你有什么听不下去的?”薛宁盯着他一字字道,“我告诉你秦白霄,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像你想的那样糟糕。”

她——或者说原身,薛宁不觉得她们两个任何一个真的有那么糟糕。

剧情进展到目前这个阶段,原身最被人诟病的一点无非就是没去见父亲最后一面。

薛宁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但她知道思过崖九层是什么地方,书里可是明确写了,男主也被关进去过,在那里险些被冻出致命伤,更别说原身一个仙凡结合的弱女子。

她可以撑着活下来,都是靠着心中的恨意。

原身恨所有人,自然也包括自己的父亲,那个她唯一可以依靠,唯一可以肆无忌惮发泄情绪的人,居然不顾她的死活,把她关进思过崖九层七七四十九天。

薛宁猜测,原身不去见父亲最后一面,不见得都是因为恨,她可能是真的不认为强大如父亲,有一日会这么草率地死去,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等到父亲真的死了,原书里描写她心里只觉得痛快,恐怕也有些片面。

真的成为原身之后,薛宁意识到她的处境极差。

她看似是个恶人,仗势欺人,不知收敛。

别人似乎都在容忍她,但整个无争仙府从上到下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让他们哪怕容忍也近似于施舍。

施舍、恩赐恰恰是原身最讨厌的东西。

她恶语伤人,别人便一副“你很可怜我不跟你计较”、“我给师兄长老面子不和你一般见识”,匆匆躲开她,到一边去交头接耳,用怪异的视线打量她。

这都不是薛宁的猜测臆想,是穿书后真切发生的事。

哪怕是她这样一个心理健康的人,都受不了这样的对待。

原身却整整受了百余年,不恶性循环越来越阴郁才怪。

他们还不如光明正大和她吵一架呢!

包括薛长老死后,下至一个随随便便的守阵弟子都能对她非议几句,哪怕最后勉强遵照她的吩咐,过程也要纠结和嫌弃。

很难说这没有上面态度的影响。

上行下效在修界尤其明显。

她会死死抓着秦江月不放,除了这个人是用父亲的命换回来的,是她如今唯一的依靠之外,也是因为她真的没有其他可以填补安全感的方式了。

原身现在还没真的做出后面那些不可挽回的事情呢,从秦白霄的表情也能看得出来,他可能确实曾经在心里觉得薛宁十恶不赦过,只是如今被她直接戳破,也有点说不上话来。

……不对,不应该这样,她这些年如何借着兄长的名号横行霸道抢夺资源,如何勾引他,如何下狠手伤害其他同门,如何排挤师姐,故意拿师兄让师姐伤心,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对上薛宁的眼睛,他想辩白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薛宁替他说:“你是不是觉得,我霸占你兄长的东西,什么好的都搂在自己怀中,很贪婪很不体面?”

她看看他一身剑修法袍:“我若是能有你这一身的修为灵力,我还需要那些外物吗?我若是连那些外物都没有,我爹死了,你大哥也快陨落了,我又要怎么活下去?”

秦白霄缓缓睁大眼睛。

“再就是我们之间的那些事儿。”薛宁用手背擦了一下鼻尖,“可能我从前的确对你有些想法,但现在也没有了,人心是奇怪的东西,时刻都在变化,理智如果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心,你也不会对你师姐那么爱重了。”

“……”

她竟然拿她对他那不伦的感情和他对师姐的感情相提并论?秦白霄脸色越发难看了。

“为什么不能?”

薛宁反问出来,秦白霄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为什么不能和你对你师姐的感情相提并论?感情还分贵贱吗?你觉得我是个烂人,我的感情就不值钱,就肮脏了吗?”

秦白霄彻底失去了言语。

“你心里只有你师姐。那我从前借着你兄长,也没少让你师姐伤心难过,你怕是更因此记恨我。我除了这些,还干了什么吗?”

秦白霄终于找到了可以开口的地方:“你对同门动手,仗着身怀法宝伤人。兄长离开薛长老座下你不高兴,就整日欺负峰中弟子,害他们受伤,还大放厥词,那些话即便我是个男子,亦无颜重复。”

薛宁点头,认下了这些:“我受到惩罚了吗?”

秦白霄愣住。

“我在问你,我受到惩罚了吗?”

“……”

“我被关在思过崖九层足足七七四十九天,足够抵消了吗?”

思过崖九层,是仅次于十层,无争仙府中对弟子处罚最严厉的手段之一。

秦白霄哪怕没真的去过,也可以想象那里面的可怕。

“我偿还了。”薛宁说到这里,情绪已经平静下来,“我承认那些错误,也为那些错误付出了代价,直到今日,依然在被你拿这些事指责,依然在付出代价。”

“是不是我当时死在思过崖,你们反倒还是会为我惋惜一声,‘何至于此’?”

心底的怨毒之气升起,又因为薛宁这一长串的质问一点点消散。

她有个直觉,这些情绪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忽然有些舍不得,按了按心口,直接呕出了一口血来。

抬手接住那一口血,看着血色模糊的掌心,仿佛像是看着原身和她最后一丝关联彻底消失。

“……你怎么了?”

秦白霄上前,手伸过来想帮她看看,被薛宁一把躲开。

她眼睛比之前更红了,气息凌乱,面色惨白,他却无法再因她的仪容多言半句。

薛宁转身离开,他就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秦白霄这辈子被兄长的光环遮掩在下,但也是门派中的佼佼者,这样畏首畏尾,是真真切切的第一次。

直到回了熟悉的屋舍前,秦白霄才微微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