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序则闻言一愣:“小濯?”
“对啊,小濯,就刚帮你叫车的那小帅哥,叫陆濯,濯枝雨的那个濯。”
大叔擦了把头上的雨水,重新翻身上了三轮,说道:“你别看他年纪小,但啥都会,成绩又好,脑子又好,关键心地也好,什么修手机修电脑修三轮,整个棚户区里就没有比他做得更好的小年轻,要不是他啊,我们几个老骨头怕是连活儿都揽不到咯,所以啊……”
大叔说着,又苦笑了一下。
“所以啊,谁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我们小濯就是我们棚户区要飞出去的金凤凰,要不是遇上那么个爹妈,小小年纪地就成了孤儿……唉,算了,不说了,不说了,反正你以后有啥事儿去杂货店找他就行,他能帮的就肯定能帮你办成!”
大叔说到后面像是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又重新恢复了之前憨厚朴实的爽朗笑容,给江序讲起了他们棚户区的趣事儿。
江序却一个字都没有再听进去,只是愣愣地握着手机,半跪在原地,满脑子都装着那句“要不是摊上那么个爹妈,小小年纪地就成了孤儿”。
所以苏幕刚才说的陆濯是因为一些不幸遭遇才导致的性情大变是指……
草。
他居然因为自己的个人主观情绪,就去说一个因为不幸遭遇失去了父母还被整整孤立排挤了四年的人是“一看这辈子就没有朋友的注孤生之人”,这和故意往别人伤口上撒盐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这件事本来的起因,也是因为自己先在背后妄议别人是非,尽管目的是出于保护苏幕,但妄议别人是非这件事本来就不对。
所以他到底有什么资格去生陆濯的气,还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他可真该死啊!
强烈的愧疚之情瞬间席卷至江序全身,迫使他的手指脚趾全都不听使唤地紧紧蜷缩在了一起。
前方正好传来了“诶”的一声。
江序立马应激抬头。
然后就看见大叔正偏头看着山脚的方向,皱着眉,疑惑地问着:“那群人怎么又来了?”
江序这才发现山脚下的那家杂货店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四五个彪形大汉。
隔着垂直几十米高度的距离,远远的并看不清楚模样。但并不影响江序隔着层层雨幕也感受到了他们的膀大腰圆,凶神恶煞。
几个三开门冰箱齐刷刷地往那间摇摇欲坠的木屋小杂货店前一站,像是要把房顶都给扬了。
而陆濯就那样被他们团团围在中间。
少年人独有的清瘦身形正懒倚着货柜,显得格外修长又单薄,低头数着东西的动作则像是在点着一沓钱。
所以雨天,山城,杂货店,棚户区里失去双亲的少年以及一群五大三粗的不良大汉。
不到三秒钟,江序就已经脑补完了整个故事,顿时怒从中来。
这都2017年了,还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收取保护费,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原本无比强烈的愧疚之情瞬时化作满腔正义的怒火。
江序想都没想地就抄起小三轮上的一根木棍,从车斗上一跃而下,大声喊道:“叔叔你带着行李先走,我去帮帮陆濯!”
“不是!同学!你……诶!小同学!”
江序说完就拎着那根木棍,冒着倾盆大雨,沿着盘山公路,疾驰而下。
身后大叔着急的呼喊被彻底淹没在了夏日暮色瓢泼的暴雨里。
而原本正撑着伞在杂货店前进行着某种神秘交易的众人,则在第数不清多少道惊雷之后,突然听到漫天雨声里传来了掷地有声极度愤慨的一句:“今天有我在,我看谁还敢收这个保护费!”
一字一句,清脆嘹亮,来势汹汹得仿佛可挡千军万马。
五个大汉和陆濯都不禁停下动作,齐齐看了过去。
恰好又一道闪电劈过,正巧照亮了声音的源头,
一位一看就养尊处优的漂亮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山路入口。
全身上下价值不菲的名牌服饰已经被大雨淋了个浇头,手里还攥着根面目狰狞的木棍,胸膛正剧烈起伏地喘着气,金棕色的小卷毛也凌乱地贴上额头面颊,勾着漂亮精致的面容和一双愤怒而视的坚定大眼睛,正咬牙切齿地瞪着杂货店前的众人。
像是试图凭借他那龇牙咧嘴故作凶恶的可爱表情成功吓退他们所有人。
六人沉默注视。
暴雨倾盆,惊雷阵阵依旧。
原本觉得自己必然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江序,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地紧了紧手里的木棍。
但事已至此,早已没有退路。
于是江序依旧牙一咬,气一屏,按照原本的计划,气沉丹田地怒喝了一声:“否则犹如此棍!”
说完,就“啪”的一下直直横劈向了身旁的大树。
重重的撞击,剧烈的声响,无尽的等待。
然后。
树,纹丝不动。
棍,毫发无损。
只有山间的风雨依旧在带着林叶潇潇而过。
江序:“……”
陆濯:“……”
大汉:“……”
又一次漫长的死一样的沉默。
为首的花臂捏着保护费的这一头,转回了首,然后看向陆濯,认真开口,问:“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感到很害怕。”
第3章 单押
陆濯:“……”
他觉得应该是。
不然以某人今天社死的频率和不太良好的心里承受能力,应该会原地自闭。
于是他捏着“保护费”的这一头,冷漠回首,对上花臂的视线,说:“建议可以给我序哥一个面子。”
花臂捏着“保护费”的另一头:“……”
企图试探:“那这钱咱今天就先不收?”
“行。”
陆濯说完就垂下了手。
钱从花臂指缝间毫不留情地溜走。
花臂指尖一蜷。
看出他眼中浓浓的眷恋,陆濯下巴一抬:“那要不让他锤你们一棍再走?”
花臂跟随着他下巴的方向,看了一眼还在暴雨里尴尬举着木棍的江序:“……”
那倒也不必。
直接一个振臂,转身号令:“兄弟们,我们走!改日再来!”
说完,就带着其余四个还完全云里雾里的花臂大汉,七手八脚笨拙不堪地挤上了那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
两盏时亮时不亮的尾灯也跌跌撞撞地迅速消失在了棚户区阴暗潮湿的拐角里。
原本还在因为自己试图劈断棍子却惨遭失败而呆滞立在原地的江序:“……?”
这就走了?
他回头震惊不解地看向陆濯:“他们就这么走了?!”
“不然。”陆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举着伞走到了他的跟前,从他爪子里接过木棍,扔到一边,再用毛巾盖住他的脑袋,垂着眼,揉着卷毛,神情木然,“你这么凶,他们敢上?”
“?”
他很凶吗?
江序虽然觉得自己确实很有气势,但是这五个加在一起最少一千斤的彪形大汉要想合力抵抗他的话,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