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视着陆濯:“你太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多少身不由己了,所以我并不打算给你讲这个道理,我只想告诉你其实当年我也有后悔过。”
“后悔?”
陆濯反问。
“嗯,后悔,从高中毕业到在一起之间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表白,万一她和别人在一起了怎么办。在一起以后的每一天,也在后悔,后悔她简直实在太可爱,所以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和她表白,这样子我们这辈子还可以再在一起久一点。”
江自林说着,像是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恋爱脑好笑:“所以你看,无论最后结局多么美满,人类都还是会贪心地后悔,那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稍微减少一些理性,去试着遵从自己的本心?反正我活到这把年纪,有一个道理还算明白,那就是无论一个人有多么理智克制,都赶不上命运的随机变幻,所以珍惜眼前或许也不错。”
“当然。”江自林又补了一句,“我可没有巴不得我儿子早恋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早恋这个词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少年人自然有少年人的感情,该做少年人该做的事,只要不触及底线原则,别忘了自己最重要的追求和梦想,那想做的事都可以去做,哪怕最后结局不好,也是人生应该经历的一个过程。毕竟我的儿子,我了解,他是一个宁愿尽力过后接受失败,也不愿意从一开始就懦弱退却的人。”
“好了,我也就说这么多了,以后要是有谁问起来,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他应该洗完了,你进去看看吧。”
江自林说完,拍了拍陆濯的肩,向走廊另一头走去。
走到一半,又突然回过身来,说了一句:“哦,还有,我觉得偶尔你也可以不用那么讲礼貌,我儿子有写日记的习惯,你看看他左边的第一个抽屉,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这次说完,江自林才彻底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剩下陆濯独自站在原地,很久很久以后,才转身进了江序的房间。
但他并没有打开左边第一个抽屉。
因为在他打开之前,就已经看见了桌面上摊开的那本日记,用一看就很生气的笔记写着:[臭陆濯!大混蛋!胆小鬼!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然后就是疯狂用力的横杠把那几句话全部涂掉,又补了一句:[不争气的臭江序!]
再下面则是打印出来的[异国恋经验笔记]和手写批注。
[1.要经常打视频,打电话,要让对方相信你在爱着自己(批注:他敢不爱我就去死!)]
[2.要信任对方,相信对方,给予对方安全感,但也不要过度黏着对方(批注:可是陆濯是醋精!)]
[3.要尽量保持定期的见面时间,节假日的时候可以一起旅游,珍惜对方的陪伴(批注:没问题,爷有钱!)]
[4.为了保持爱情氛围,在异国期间可以尝试Phone sex或者视频do i(批注:什么东西!划掉划掉都划掉!]
[5.需要有个健康的心理状态,能够接受对方身边合理存在社交异性,不要过度焦虑(批注:异性可以,同性不行!)]
……
满满当当的一页,几乎每一句话,每一个问题,江序都认认真真地进行了批注。
陆濯甚至几乎能完全想象出来江序在查着这些笔记,做着这些攻略,思考着他们以后可能性时的样子。
而笔记最后还有手写的一句:[如果胆小鬼陆濯敢来和我表白的话]
以及一句:[我好想让他知道,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才可以努力]
原来果然他才是那个傻子。
傻到居然没有看清江序的心意,傻到总是把江序当个小孩,傻到总以为江序对自己的好是太阳平等地照在了每个人的身上。
以至于他从来不敢去想象说不定江序也在喜欢他,说不定江序那些奇奇怪怪的脾气只是因为想要和他在一起,说不定江序其实并不需要他的那些自以为是的“为他好”。
而他以为的那个懵懂天真不谙世事的江序,其实早就比他更懂得爱。
所以他怎么会这么坏。
坏得先入为主地就认定,他们之间只要他足够隐忍就可以换来江序的无忧无虑。
这么坏的他,怎么就得到了这么好的江序的喜欢。
他这一生,是何德何能。
陆濯觉得自己好像也被江序传染了,变得爱哭了起来。
正好浴室传来了一声哼哼唧唧的“陆濯”。
陆濯连忙推门走进浴室。
江序正躺在浴缸里,浓密黏稠的白色泡泡埋住了他的整个身体,只露出一颗现在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小脑袋。
金棕色的卷发和眼睫末梢都沾满了细小的泡沫,眼睛一眨一眨,皮肤白得像新鲜的奶冻,眼尾和脸颊却都泛着潮湿的红意,整个人看上去懵懵懂懂地好欺负极了。
还好自己是一个有道德素质的人。
陆濯在浴缸边蹲下,理着他打湿的额发,轻笑了一下:“这样就敢叫我进来?”
“昂。”江序明显还没有醒过酒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捧起一捧泡沫,递到陆濯面前,很认真地说道,“鼠尾草泡泡,很好闻,上次说过要给你的。”
他说得那么认真。
以至于陆濯抚着他额发的指尖在那一刻停在了原地。
然后他突然发现,原来冰川消融并不需要什么山呼海啸,只需要一朵花开的时间,或许就足够让他的一切理智和克制都溃不成军。
他的江序,怎么会永远都这么好。
好到让他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一切其实可能都没那么重要。
陆濯笑了。
他温柔地拨了拨江序的额发,抚上他的脸颊,轻轻叫道:“江序。”
“嗯?”
“我给你说一百句对不起,然后从明天开始追你,好不好?”
第42章 霸王
江序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床上。
睡衣穿得规整,被子也盖得严实,就是脑袋有些昏昏沉沉。
他昨天干嘛了来着?
江序依稀有些印象昨天做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索性也就不想了只是费力地睁开眼睛,习惯性地从枕头底下掏出了手机。
然后眉头微皱。
怎么这么多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是世界末日了吗?
江序随手划开一开,彻底顿住。
[祝成]:序哥,你醒了没,你后面没打陆濯吧?
[徐一涛]:序哥,你醒了没,你和陆濯没发生啥吧?
[祝成]:序哥,你咋还没醒,你不会真的和陆濯打了一架吧!
[徐一涛]:序哥,你咋还没醒,你不会真的和陆濯发生啥了吧!
[祝成]:卧槽,序哥,虽然陆濯昨天确实过分了点,但你也别把人打死了啊!
[徐一涛]:卧槽,序哥,虽然现在的确是荷尔蒙最旺盛的年纪,但也别直接酒后乱性啊!
[祝成]:序哥!!!
[徐一涛]:序哥!!!
……
两个人的消息很商量好了似的,交替弹出,其中夹杂了不少其他啦啦队成员发来的关心和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