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别碰我同桌(101)

陆濯早就明白江家的家境优越,因此并没有对别墅内的种种高档奢华产生任何意外或情绪,却在打开江序房门的那一刻,顿在了原地。

房门正对着的正好是一幅巨大的油画,看上去像是刚刚完成不久。

画面大抵是阁楼的一角,陈旧暗淡,深深浅浅的暗色涂料占了画面的绝大一半,只有阁楼的窗户里落进了一束乍明的日光,照亮了暗淡里的灰尘和窗沿上的一只玻璃瓶身。

瓶身大部分没入阴影,不可窥见,只有那小小的被光照到的一角,能看见一只飞蛾,正在努力振翅,试图冲破瓶身,飞向日光,却又无能为力,永远无望。

陆濯没有学过画,也不懂得画,但在看到那幅明暗对比极为强烈的巨大画幅上的那一只小小飞蛾时,依旧微怔了神。

像是感觉到他的停顿,一直老实趴在他背上的江序,不满地蹭了蹭,嘟囔道:“怎么了。”

陆濯答得温柔:“没怎么,就是看见了一幅画。”

说着,就把他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放下,蹲身,给他脱起了鞋袜。

江序则迷迷糊糊地问了句:“什么画?”

然后费力地掀开眼,等看到房间里的那幅画后,才又“哦”了一声,闭上眼,缩回去,说:“那是我给我喜欢的人画的画。”

陆濯动作微顿。

江序又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可是我不喜欢这幅画。”

陆濯继续着自己的动作,嗓音依旧温柔耐心:“为什么不喜欢?”

“因为我不喜欢他说自己是飞蛾。”江序闭着眼睛,陷进沙发里,嘟囔着嘴,“他老说自己是飞蛾,我都讨厌死了,还有那个微信名,我也特别讨厌,我才不要他当飞蛾!明明都是扑棱蛾子,明明都需要破茧,他为什么不想要当蝴蝶,非要当什么飞蛾嘛!灰扑扑的,一点都不好看,哼!”

江序说着像是又来了气,整个人直接缩进沙发里,嘴唇撅得老高,脸颊也被挤得嘟了起来。

是谁看见都会忍不住亲两口的可爱样子。

陆濯却一眼也不敢看,只是替脱掉他的鞋袜,然后把他的脚抬上沙发,整个人摆正后,盖上毯子,说:“那如果他本来就是飞蛾呢。”

“屁的飞蛾!怎么就是飞蛾了!你见过腿这么这么长的飞蛾吗!”江序说着,气得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两只手比得高高的,脸颊在灯光下被气得通红通红,“而且他那么好,他自己就可以发光,亮得不要不要的,他怎么就是飞蛾了嘛!”

江序急得又快哭了。

陆濯心里疼得厉害,连忙一把抱住他,说:“嗯,对不起,他是傻子,他腿那么长,不该当飞蛾。”

“本来就不该!”江序埋在他怀里,眼泪又开始一个劲儿地流,“我知道他喜欢我很辛苦很不容易,我以后还要出国,我们会更辛苦更不容易,可是那又怎么样嘛,我就是喜欢他呀,他也喜欢我呀,我们就在一起不可以吗!”

江序嗓音已经彻底哽咽:“沈老师说过的,暗恋一个人没有结果是很辛苦的,我舍不得他辛苦,我也不想自己辛苦,我就只想和他在一起,我也想和他穿真正的情侣装,有小熊那种,可漂亮了!我还想亲他,我好早之前就想亲他了,可是不在一起我怎么亲他嘛!而且以后我们还要异国,他那么帅,别人追他怎么办,我又比他还帅,别人天天追我,他怎么办!我就想和他在一起,把戒指一戴,别人就知道我们都不是单身了,那他也不会吃醋了嘛!呜呜呜呜呜……臭混蛋!”

江序像是有流不完的泪,说不完的委屈。

然而陆濯除了抱着他,一声又一声地说着对不起,竟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什么再说什么。

他很想给江序某种承诺,很想不管不顾地告诉江序他也很想和江序在一起。

可是他又那么怕。

怕江序只是一时兴起。

怕江序只是孩子气地分不清感动依赖和喜欢。

怕江序还不明白他们之间真正的差距和以后会面临的种种考验。

他怕自己行差踏错一步,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失去江序。

他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心脏疼得无法呼吸,只能抱着江序,一声一声温柔耐心地说着:“对不起,我是臭混蛋,我们小爱国不哭了好不好。”

但他越温柔,江序就哭得越厉害。

于是当江自林推开房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忍不住挑眉问道:“怎么,他表白失败了,借酒浇愁哭成这样?”

“不是,叔叔……”

陆濯本能想要解释,江自林却又笑了一下:“没事,就是看他平时挺黏你的,所以开了个玩笑,你别当真。我先伺候他洗澡吧,你再外面等等。”

江自林笑着看着他,说得太过自然。

而那双带笑的眼睛像是永远都在不正经地调侃,又像是什么都早已看穿。

陆濯在同龄人里再自持稳重,也不觉得自己能在这样的人面前隐瞒,于是只是点了头:“嗯,好,那麻烦叔叔了。”

“行,知道麻烦就好,希望以后我可以早点不用麻烦。”江自林嘴上嫌弃着,手上却直接沉稳有力地把江序抱进了浴室,爱惜之情,溢于言表。

谁都不难看出,他有多爱自己这个儿子。

所以这样的人,怎么会同意江序和他这个一穷二白的同性在一起。

陆濯站在房间门外,垂下眼睫,听着浴室里的动静,盖住了自己眼里的思绪。

等到江自林出来的时候,一身西装已经湿透,一边擦着自己的手,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怎么不在江序的房间里等?他书桌上还挺多有意思的东西的,你翻一翻,说不定会有惊喜。”

陆濯答得坦然:“那样不太礼貌。”

“行,还是个挺正直的孩子。”江自林笑了一声,“不过你就是太正直了,所以有的时候,反而有些累己累人。”

陆濯抬起眼眸。

江自林没有看他,只是说得轻松散漫:“我呢,不多不少,刚好年长你25岁,可能见的人比你多些,经历的事也比你多些,所以很多事情,你和江序不用说,我光是看你俩眼神都能明白,毕竟谁年轻的时候没喜欢过一个人,对不对。”

陆濯垂在身侧的指节猛然收紧。

他害怕自己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要来临了。

然后江自林就又笑了:“所以我想说,世间万物都讲究一个缘法,有时候可能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答案,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而且十八岁就只有一次十八岁。”

陆濯指节微顿,他突然有些不明白江自林的意思。

而江自林已经垂下了手帕,另一只手插在西服裤兜里,抬头看着穿着校服的陆濯,说:“我以前给江序讲过我和他妈的故事,我说我是等到觉得自己已经有能力和他妈妈匹配的时候才选择了和她在一起,因为他没有吃过低人一等的苦,所以我想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有许多身不由己。但你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