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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词(40)

说完,她扭头就去那亲随身边,“请带我去火箭营!”难题并不是她身在何处,只要与唐兴文、淮山同在营中,总有接头的办法。如今能躲过周潼跟周轩,顺利留在军中才是她的首要任务。

容渺只在火箭营船上待了一天,就被周潼派人请了回来。

“你胡闹!”

面对摘下药布,重新洗过脸、露出真容的容渺,周潼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可知你姐姐多担心你?”周潼负手绕她而行,口中责备不住,“若非我收到了你姐姐朝我要人的飞鸽传书,还以为你早已到了余姚!你怎么胆子这么大?顶替齐跃混入军中,你就不怕被人瞧出李代桃僵,直接报给几位将军、副将知道?万一我来不及认出你,被旁人将你当成细作用刑逼供,甚至直接砍了脑袋,你……唉!”

这是姨妹,不是亲妹,训斥两句犹可,却不好骂得太重,周潼双手握拳,愤然砸在桌案上,震得茶盏一跳,蹦到地上碎裂成片。

容渺已红了眼圈,现出往日里的小女儿姿态,“姐夫,我想跟着你留在军中,想找广陵王替我爹爹求情。你就允了吧,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行不行?”

“不行!叫你姐姐知道,非杀了我!”周潼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丝毫不留余地。

“可是,我去了余姚,难道这辈子就躲在姐夫家里不出来?那我爹爹怎么办?姐夫,你替我救爹爹出来?你替我保护阿娘?保护二姐?还是说你会帮我带兵入京,逼他们把我爹爹放出来?”

一席话问完,周潼怒气全消,声音中透出几许愧疚和无奈。

“姨妹,我实在无法……伯父也只能等消息,何况我只是个功曹参军?”他没有拨弄风云、左右圣意的本事,情已求过,折子也上了数十道,还写信求了京中不少官员帮助,可镇北侯的事,似乎已受命缄口,无人回复消息,无人应允相助,圣上除了那道命他们拔营出兵的上谕外,再没有下过任何旨意。

“那姐夫还阻止我替爹爹做些事吗?就算徒劳无功,就算胜算极微,我也想试试!广陵王是如今最炙手可热的皇子,他的话,圣上一定肯听!姐夫,我求你了!”容渺深知周潼软肋,作势就要下跪,“姐夫,我给你磕头了,你答应了吧!”

周潼大惊,顾不得男女之别,连忙将她扯住,“不可!”

“姐夫,那你是不是答应我了?”容渺露出得逞般的笑容,虚伪兮兮地赞道,“我就知道,姐夫你最好了!”

周潼面上一红,叹道:“你容我想想!你一个姑娘家,万一被人戳穿身份,万没有好果子吃!唉!你姐姐怕是要怪我一辈子,我以后怎敢见她?”

容渺撇嘴,颇不赞同,“这你便怕起姐姐来了?这段日子在船上,我可听说了不少姐夫的韵事。什么云青青啊,吴媛媛啊,我虽不知那些是什么人,多半姐姐是知道的……”

“你这丫头!”周潼见她拿自己的荒唐事打趣,不由大窘,继而想到她名节一事,板起面孔,问道,“你跟唐兴文是怎么回事?”

那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少人赌咒发誓说自己亲眼见过,不容周潼不紧张。镇北侯虽下了大狱,可褫夺爵位名号的旨意还未下来,镇北侯府不是没可能复起,唐兴文再年轻有为,也只是个家门贫寒的侍卫,容渺作为侯门小姐,不可能与这样的人成婚。两人近来朝夕相处耳鬓厮磨,容渺单纯年幼,万一那唐兴文有心引导,岂不坏了容渺一生幸福?

“什么怎么回事?”容渺至今对自己跟唐兴文之间的“丑事”还有些糊涂,难道因为唐兴文护着她些,就被人误以为二人有特殊关系?她扮的可是男人!男人跟男人之间,能有什么好特殊的!

容渺不解,周潼自然也不好意思说破,“罢了!今天起,你就到我身边来,对外称是我的亲随!”

“那不行!周将军常与你在一起,万一被他瞧出来……”

周潼冷哼:“现在知道怕了?哼!你平时跟着我,没事不要出这个门,原来的齐跃也经常替我整饬床铺置备物品,这倒不会令人起疑。我再对外传扬,只说你面上生疮,上回你包药布的法子不错,继续包着药布,过后便说留了疤戴个面具遮住脸。记住一点,不要四处乱窜!避着我伯父,记住了?”

容渺岂敢不从,连连点头,自此周潼身旁多了个亲随,戴白银面具,据说是守粮草时被火箭射伤了脸,丑陋至极。

而罗胜被副将郭蕴看重,着他做团练教头,考查了几日,大感满意,向周将军举荐,升罗胜做了屯长,辖兵千人。而郑南,自是寻了由头撸去屯长官衔,依旧做他的什长去。

眼看船舰到达江都郡丹徒县水域。周轩吩咐停船,寻周围荒僻地引船入滩,以芦草掩盖。停营扎寨,就地修整练兵。

而周轩周潼郭蕴等人,星夜进入县内,拜见如今的抗北元帅广陵郡王,和上将军图林。

图林原在镇北侯手下,镇北侯倒台,此人是始作俑者之一,所谓通敌罪证,就是此人拿出来的。

周轩等下车入城,广陵王在原江都郡郡守府暂住,丝竹之声远远溢出门外,周轩眉头微冷,肃容拜入。

周潼望着身后方向,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已。

那容渺死活要跟他同来,一张银色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只露个嘴巴跟下巴出来,有些扎眼。此刻亲随守备等,均被留在外面,引向一个小厅,侍婢奉上水酒肉菜,鸦雀无声地静静享用。容渺耳中听得的,只是一片朵颐之声,忽地耳侧一痛,一颗黄豆从后面掷过来。她回头看去,唐兴文身穿守备服色,面部表情地看她。

容渺朝他一笑,未能看清楚他眼中那复杂的情绪,就听外头有人高声笑道:“梅公子来了?快请进去!早听闻梅公子是王爷手下第一谋士,才高八斗,风骨不凡,今日有幸一见,真是三生修来之福!快请入内,快请入内!”

“郡守大人客气了。王爷礼贤下士,有周公之德,时雨能够辅佐王爷,共谋国事,是晚生之幸。当不得郡守大人如此夸奖!”

这声音温润如水,不尖不厚,颇为悦耳。唐兴文觉得有些熟悉,看向容渺,却见她如僵住般久久不动。

门被从外打开,郡守领着数名随从侍婢,浩浩荡荡地拥着一人走进来。

那人身穿白色儒袍,面容俊秀,目光温和,而身姿如松如柏,挺直不曲,是君子仪态。

“诸位大人,在下梅时雨,奉王爷之命,特来招待诸位。失礼之处,还望海涵。”说罢,取过侍婢奉上来的酒樽,“诸位征战杀敌,保疆护土,在下十分敬佩,在下先干为敬!”

说罢,大袖微动,玉颌微仰,将樽中酒水一饮而尽。

明亮的眼眸向在座诸人一一望去,接触到那银色面具之时,他眸光一顿。

第29章 是敌是友

梅时雨摇头一笑,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对着那干瘦畏缩,一身重甲的面具男子,竟生出某种熟识之感。虽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此人,心中却十分确定,面前这人定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