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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词(39)

“哼!”释风自知说他不过,只得冷嘲热讽道,“知道的,说你是为正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为那小娘呢!你以身犯险也还罢了,待你上岸,那广陵王知道你拿他刚拢到羽翼下的水匪被你拿来当与美人邂逅的牺牲品,说不定一气之下就砍了你的脑袋,哼,到时可别怪大和尚冷眼旁观,不出手救你!”

杨进只是笑。

今晚偶遇容渺,纯属偶然,原本还想当几天俘虏,摸清舰船上的情况,不料唐兴文竟私自将他们放了。这样也好,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毕竟保重自身更为重要。而那容渺见到他时一脸惊恐的模样,也令他印象深刻极了,是极怕被他认出揭穿了身份吧?

前方传来低低的号角声,释风大声呼喝,挥手。杨进这才收了笑,肃容起身,见一艘青龙舫威武驶来,几艘快船从舫上吊下,上面几十名善水的兵将,抱拳致礼,迎他回去。

浅笑低语的杨进又成为那寡言清冷的谋士一名,踏上船去,对上焦急暴躁的慕容羽,只是颔首一礼。

“乏了。”简明的两字,入铁锁般扼住慕容羽的喉咙,将满腹牢骚与担忧吞入腹中,一张脸苦涩扭曲不已。

从人献上披风,杨进随手系上玉扣,面无表情地越过众人走上二楼舱内。

慕容羽跺脚叹息。周围鸦雀无声。人人皆习惯了杨进这般冷漠态度,他不想听的话,别人便没机会说。他想做的事,也向来无人能够阻止。

唯有释风不屑地撇撇嘴,“哼,装腔作势!混小子!”

*

容渺忽然成为众星捧月的对象。

人人皆知郑南这个屯长是个傀儡,真正有本事的是那新指的团练教头罗胜。而罗胜这人不太好说话,他们不过上前奉承两句,就被他横眉冷眼地喝退。于是刚打了胜仗,热情空前高涨的众人便将目光对准化名齐跃的容渺,谁都知道,这齐跃可是罗胜的相好,当成什么似的宠,一点也不肯让“他”累着。在军中四溢的流言里,那齐跃的力气可是全要留着侍奉罗胜呢!

于是有了第一个给容渺送熏肉的人。随船行军,吃得多是腌过的海味,各人私带上来的熏肉可是宝贝,寻常不肯拿出来分享不说,就是自己多吃了一口也要心疼不已。谁想到容渺一得就是手掌大的一块。

接着又有无数的东西堆进她住的舱里,什么上回军中庆功赏下来没喝完的酒,什么句章最美的姑娘柳梦梦身上顺下来的香帕,什么软枕头,——这个最让她无语,那送枕头的人说,她睡的板子太硬,怕是会受伤,还是用这软枕头垫着较好……容渺听得云里雾里。

头上一声冷哼,唐兴华不知何时立在她身后。那送枕头的人挠头一笑,一溜烟跑了。

容渺捏着旁人用过的破旧絮枕,疑惑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睡在板子上会受伤?

唐兴华脸黑如锅底,夺过那枕头,“嗖”地抛进海里。“别问,那群人满嘴胡言,说不出什么好话!”

容渺还待再问,忽跑来一个小兵,气喘吁吁道,“罗教头,齐老弟!周参军传你们去呢!”

这回轮到容渺黑了脸,上回周潼来找他们,被打岔过去,这回想必是听说了“罗胜”立功的事,专门找两人去问话呢!

周潼坐在椅中,手里捏着一卷帛,张开又折上,反复数回。

外头通报罗胜、齐跃到了,他坐正身子,肃容望向门外,“进来!”

两人垂头入内,躬低身子,无声地行礼。

周潼道:“抬起头来!这成什么样子!不是叫你们护送姨妹去余姚么?为何……”

话未说完,他像是咬了舌头般,顿住话头。

他瞠目结舌地望向二人,“你们……你……唐领卫?你……你又是……”

唐兴文一副“大不了你杀了我”的豪迈,将脖子高高扬起。而他身侧那人,脸上缠着好大一团药布。

周潼在“齐跃”面上打量一番,长大了嘴,半晌发不出声来。

此时舱门响动,刷拉一声,周轩低头迈了进来。周潼觉得自己心脏瞬间跳到了嗓子眼,事情没弄清楚之前,瞒住周轩为妙,他连忙挥了挥手,“你俩先出去!伯父,有事?”

两人如逢大赦,连忙往外逃。蓦地周轩一声粗吼,“站住!”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重新写了,之前发的都删掉了,继续写下一章。节日快乐!

第28章 梅时雨

周潼忙笑道:“这两人出了小错,我已训斥过了,伯父有话不妨直言,侄儿听着。”

“哼!”周轩冷哼一声,不屑望向将头低到尘埃中去的两人,生怕污了自己双眼般,斥道,“别以为本将不知你二人的丑事!本将的队伍中,不许有这等丧德败行之人!若非前日你立了些许微末功绩,本将非乱棍打你二人出去不可!即日起,你二人不得同船!来人!”

一名亲随进入听命,周轩道:“着罗胜依旧掌辎重货船守备千人的团练,这……齐跃?遣去火箭营做粗工!”周轩向来爱惜人才,对罗胜愿放一马,对齐跃就不那么友善了。说罢,还阴测测地道,“再让本将听到不干不净的传言,你二人自去领罚返乡去!”

唐兴文急忙抬起头来,“将军!”对面周潼拼命朝他挤眉弄眼,唐兴文,我伯父没瞧清你算你走运!想是听说我找你俩来,才随口叫出你俩的名字,叫他认出你来,混入水师那是杀头之罪,我可保不住你!

亲随上前,将二人拉拽而起,拖出舱去。

唐兴文急得不行,容渺一介女流,在他护卫之下尚受了许多苦,双手变得粗糙,海风把吹弹可破的肌肤都磋磨黑了,原就瘦弱的身子越发单薄,力气虽大了不少,可要去火箭营做粗工,她怎么可能受得住呢?

“你不能去!一会儿我们就与周参军说清一切,决不能让你离开我身边!”

那亲随尚在二人之后,闻言,酸的牙齿几乎倒了半边。光天化日之下,这俩人要不要这样肉麻?

看来军中传闻不假,这俩人果然是对龙阳。

那亲随恨不能隐身而去,免得耳中被强行灌入这等恐怖的打情骂俏。

容渺见唐兴文方寸大乱,连忙向他使眼色,回身对那亲随道,“你且等我一等,必不令你无法交差,我有几句话说与罗教头。”

亲随如逢大赦,走开十步远。

容渺满面疑惑,认真地问:“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丑事?丧德败行?刚才周将军明显都没正眼瞧我,而我又绑了满头绷带,难道他早知道我是谁?因此想惩罚我冒名顶替之罪?”

两人又急又慌,音量压得极地,容渺一问,冷情冷面的唐兴文以肉眼瞧得见的速度红了脸,“这件事……你还是别问了!周将军就算还不知你身份,可多半是瞒不住周参军了。你不如就实话说,再认个错,让他重新派人送你去余姚吧!”

“你又来了!”容渺跺脚,“你现如今越发做起主来!我心意已决,除非周将军处死我,否则,我绝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