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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死了我登基(586)

借着炕桌,妇人慢慢爬上了凳子。虚虚的望了隔壁孩子们休息的房间,半晌,单脚踢掉凳子,利落的告别了她短暂的如同枯井的生命。老妇人泣不成声,生既无欢、死又何惧?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转身去孩子们的房间里,把女孩儿都掐死带走。可理智告诉她不能,两个儿媳皆为孩子而死,在漫长的寂寥的内院里,她们伴了自己半辈子,如何能忍心叫她们死不瞑目?

房梁上的挣扎很快消失,只余僵硬的尸体挂在当空。老妇人下了炕,把儿媳放下来,抱在了怀里。抚着她鬓角的碎发,一下、一下,不舍得停手。她担心自己的女儿被婆婆虐待,所以从不敢慢待儿媳,怕老天将报应落到她女儿头上。却不料,凭空生横祸,两个儿媳,终究一个都没护住。老妇人抱着儿媳的尸首哭泣着,老天,我尽力了,我真尽力了,莫罚我女儿……

鸡鸣声起,枯坐半夜的老妇人一夜白头。她其实算不得很老,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已与七十岁的老妪无二。放下儿媳僵硬的尸体,唤来了老仆妇:“去告诉老太爷,老大家的上吊了,没辱没咱家的门风,发丧吧。”

仆妇应声去了,不多时,外面传来了家下人模模糊糊的哭声。老妇人木呆呆的坐着,忽然想,跟着他们家都快吃不上饭了的下人们,到底是在哭谁呢?他们为什么哭呢?

儿媳死了,按例通知亲家。孔广荣的儿媳姓孙,娘家就在左近,家里男丁颇多,算的上左近难得的殷实人家。孙氏足有兄弟五人,听闻妹妹上了吊,急急来吊唁。昨日之事,他们业已知晓。一面哭着妹妹英年早逝;一面又赞妹妹节烈,不坠家族声名;一面怒骂虎贲军不懂规矩,逼死无辜。

长媳李氏为护夫家血脉,以身饲虎;次媳孙氏为守贞洁,亦然赴死。一门里出了两位节妇,虽是惨事,却透着股荣耀来。孙氏的女儿孔大姐木呆呆的坐着,听闻着远近亲友打探她的生辰八字,眼泪不住的流,眼神却空洞好似没了魂。节妇的女儿,多好说亲啊!孔大姐伸手捂住了脸,可她一点不想要节妇之女的好名声,她只想要母亲活着。昨日她在院内听的清清楚楚,分明是祖父同意的,可为何死的是她母亲?顺从与节烈,女人该选哪条路?

罗述琴的那番劝慰,在耳边炸响。孔大姐哭的不能自已,万千质疑不敢吐露半分。因为她知道,出口即死。

孙家兄弟几个在街坊的奉承中,说话越来越响。话题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昨日的情形上。街坊昨日敢怒不敢言,此刻却都对虎贲军破口大骂,好似虎贲军才是杀人凶手。谁也不曾提起,跌断了腿不理会,孙氏总是要死的;更没有人想过,不过是平地里跌倒,何至于骨折?

昏暗的内门屋舍,从未有过足够的阳光。各种微量元素的缺乏,导致本地大户的女儿脆弱如纸糊。同样丧母的孔二姐,与堂姐依偎着哭着,不知不觉便头昏眼花,体力不支,软软的晕倒在地。

周围的人忙不迭的道:“孔家两位小姐,侍母至孝,哀毁不绝。好家教啊。”

此话由仆妇传到了外头,舅舅们更添荣光,愈发觉得妹子可惜。三言两语间,孙五突然道:“我们亦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总不能叫妹子白死了。你我兄弟,该讨个公道才是。”

孙大抹泪道:“如何才能讨公道?”

孔广荣的侄子孔恩仁道:“孙大哥说的没错,正是须得有个公道。昨日他们那般蛮横,全不论女眷的死活,简直草菅人命。我们不能放任不管,不然日后他们横冲直撞,不定折了几多女眷去。姜戎为祸多年,女眷本就稀少。再叫他们胡来,必使阴阳失调。”

众人纷纷道孔恩仁说的有理。

另一个侄子孔贵勤沉吟片刻,道:“他们不好惹,再则毕竟是朝廷的人,不便明着作对,诸位可有甚妥当的法子?”

孙二想了想道:“昨日他们本是好心,论起来,老虎实是他们杀的,不然妹妹和外甥女们,只怕一个都剩不下。那女官虽蛮横,到底不是我们的人,我们管不着。害死妹妹的罪魁是那大夫。他不强进去接骨,妹妹也不上吊了。依我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打杀了那大夫便是。”

孙大皱眉道:“他们可不好惹。”

孔恩仁眼珠转了转,低声道:“不若先把他哄了来,然后……”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如何?”

众人商议了一回,都觉得可行。大家伙一齐动手,法不责众,他们又正了规矩,避免了将来再出那伤风败德的丑事。强龙难压地头蛇,千百年来皆如此,朝廷耐他们何?原先的县令知州,来了曲阜,不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么?皇帝三百年轮换,孔家可是稳当当的立了两千年!

于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被打发去了刘大家,敲开门,怯生生的对院内正预备演出的虎贲军道:“敢问大夫在么?”

包文华温和笑道:“我在,姑娘有事?”

小丫头垂着眼,低声道:“我是孔家的丫头,昨日我们奶奶跌了腿,发起烧来,请大夫去瞧瞧,不知您得不得闲?”

骨折后常伴随着高烧,十分凶险。包文华一听坐不住了,忙唤了助手周承善道:“走,我们去瞧瞧。”又跟张焰雪打招呼,“你们先预备,我去去便来。”

张焰雪应了声,嘱咐道:“早去早回。”

“嗯,好,就回。”

第363章 挑拨8月30日第一更

第161章 161挑拨

包文华走到路口, 就见孔广荣家搭起了棚子, 想起昨日惨死虎口的妇人,心中生出怜悯。许多时候, 柔弱的妇人, 为了护住孩子, 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着实可敬可叹。只不知那孩子今日缓过来了否。

走进院内, 满满都是人。包文华扫了一圈,寻了个昨日见过的街坊问道:“孔老先生好些了没有?”

话音未落, 忽一记板砖砸来, 包文华本能躲开, 不料前方又来两棍,脑袋正正挨上,登时头晕目眩。周承善在后怒道:“你们干什么?”

孙五手执木棍,鼓着眼睛道:“打死他,替我枉死的妹妹报仇!”

包文华扶着脑袋, 冷汗唰的下来了。他走街串户,什么人没见过。当机立断的道:“承善, 去报信!”

好几根木棍再次袭来, 包文华抽出匕首格挡, 回头对周承善吼道:“愣着作甚?快请救兵!”

周承善一个激灵,拔腿就往外跑。几个壮汉跳出来拦截,却被他抽刀逼退。包文华见周承善跑出门外,略略定神, 凝神应战。

广袤的华夏大地上,有着无数的奇风异俗。外人不定就犯了忌讳。包文华料定是昨日强行替女眷正骨之事,触怒了当地人。海右郡民风保守,果然名不虚传。是他大意了。

木棍和砖头不住的袭来,包文华的匕首抵抗的尤其吃力。饶是他武艺尚算精湛,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不妨,头上再挨闷棍,晕眩中,忽觉肩上剧痛,更难集中精神。匕首猛的被夺,紧接着腹部一凉,金属冰冷的触感贯穿了整个身躯。包文华不自觉的踉跄了几步,板砖便照脸砸来。

“文华!!!”耳边响起熟悉的呼喊,包文华心中一喜,得救了!然而喜意还没在心里转到底,已然失去知觉,彻底陷入永眠。

包文华倒下的瞬间,周承善整个人都狂化了!行医不比打仗,皆是一个师父一个徒弟,手把手的教授传承。周承善被称作助手,实则是嫡传弟子。二人朝夕相对数年,情同手足,眼睁睁的看着师父似个血葫芦般,怒抽出苗刀就往人群中疯狂的砍杀。

休说周承善是练家子,便是个寻常汉子,手执锋利的苗刀,那也是所到之处、无人能敌。只有木棍的街坊宗亲吓的魂飞魄散,四处逃命。奈何孔广荣家院子狭小,又往哪处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