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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总想弄死我(86)

普通百姓是看热闹似的谈论着这事,各有各的说法,结论倒是基本一致的:大佛过境,那些魑魅魍魉便只好退散了。

可这也不见得一定是好事。那么多大佛一齐出动做什么?看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可不像赴宴的。于是商人渔人也默契地加紧了行程,尽量离开这是非之地。一时间,观澜江畔显出一种暴风雨前的风平浪静。

傅红梅端坐在船舱中,脊背挺得笔直。不过一夜未眠,她似乎便以惊人的速度憔悴了下来,眼窝都有些下陷,眼角浮现出几条细纹来。一双眼睛倒是显得更大了,带了几丝刺目的血丝,瞳孔中却仿佛有两丛火苗在灼灼燃烧。

“小姐,离九溪还有一阵,你先歇会儿吧,有了什么进展老婆子立马叫你。”王妈苦口婆心地劝。

事到如今,已不仅仅是青木堡内部的事了。涉及另外十几个门派宝物失窃,矛头几次三番指向青木堡,无论如何,几十双眼睛在一旁虎视眈眈,就等着一个交代。傅红梅根本别无选择,只能当场让人备船去九溪。好在几百人浩浩荡荡地开道,其中不少还是当今武林排得上号的高手,基本不必担心路上遇到暗算。

但傅红梅担心儿子,硬是一刻不敢合眼,王妈看着又是着急,又是心疼。

有小船飞快地靠近,然后便是人跳上甲板的声音。傅红梅正有些疲惫地揉着眉心,闻声倏然转头,与王妈一道看向进来通报的弟子。

“夫人,少爷的确……失去消息了。我们想尽办法也没有联系上。”年轻的弟子脸上有些惊惶。

又有人进来:“夫人,副堡主那头,也没有消息。”

傅红梅眉心紧锁,正要开口,外头又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有几分沉不住气了,喝道:“还有什么坏消息?”

“阿梅,是我。”这回来的,却是许青云,“有飞儿的消息了吗?”

他的模样比傅红梅好不到哪里去,一个晚上的时间,胡茬冒出了密密的一层,无端有种落魄感。然而他很好地把这份不安掩饰成了对儿子的关切。

傅红梅一愣之下,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眼。她的右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剑,一夜之间,曾以为可靠无比的丈夫忽然疑似有了另一张面孔,唯一的儿子又下落不明,那么现在能依靠的,便只剩下陪伴自己多年的长剑了。

父亲去世前曾交代她:“无论何时,都不要荒废了手底下的功夫。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对于我们江湖人来说,只有握在手里的剑是实实在在的。”

在今日之前,她从未觉得这句话多么重要过。

两名来通报的弟子对视一眼,默默地让到了一边。昨日的那些话他们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了,“负心薄幸,灭人满门”,啧啧,虽不知真假,可也够许青云喝一壶的了。

王妈像个老母鸡似的护着自家小姐,不满地瞪了许青云一眼。可转念一想,这些个麻烦事到底算是家务事,撇开那不知底细的复仇者,剩下最多的便是许青云和傅红梅这对夫妻间的事,外人终究不好多插手。小姐一晚上没睡,也有为这糟心的缘故在,不如让他们把话敞开了说明白。

寻思至此,王妈冲在场的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退下了。她是青木堡的老人了,又是傅红梅极信任之人,众人依了她的意思,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王妈叹口气,最后一个往外走:“这夫妻间,最重要的便是坦诚相待,有什么话,你们好好聊聊吧。”

一时间,只剩下了傅红梅与许青云二人。

许青云昨日众目睽睽之下大大丢了人,虽然矢口否认,却依然招来了众多怀疑的目光。更糟糕的是,妻子拒绝与他说话,虽然看起来是忙忙碌碌地布置去九溪之事,事实上许青云明白,傅红梅这是起疑了。

傅红梅是自己在青木堡最大的倚仗,绝对不能失去。深思熟虑了一夜,许青云想好了借口。他沉住气等了许久,不见那幕后之人有后招,终于来到了妻子面前。

事实上,傅红梅也忍到极限了。昨日刚听到那信的内容时,不信与愤怒疯狂地涌上来,几乎让她发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只好拼命地忙叨起来,这会儿大部分的事吩咐下去,知道真相的心情便越来越迫切。她抬起头,近乎对峙般地盯着自己的丈夫。

许青云无奈地扯出了一抹苦笑。不得不说,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岁月也似乎对他额外优待,人到中年,竟更添几分儒雅的风采,这一笑生生包含了无数诸如忧心委屈包容等等情绪,让人无端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傅红梅一怔,尖锐的眼神缓和了一下。

许青云趁机握住她的手:“阿梅,你不信我了。”

傅红梅叹了口气:“多年的夫妻,我如何会不信你?只是不得不说,昨日你的神色太过不对劲。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昨日我只不过有些震惊,竟有无耻小人敢如此造谣。”许青云脸上露出几分怒色,“什么负心薄幸,灭人满门,实在不知从何而来!”

“你是说,这一切全是假的?”傅红梅有些将信将疑。

“我绝对未做过这般丧心病狂之事!”许青云信誓旦旦,又迟疑了一下,“不过……有一事我的确未曾向你坦白过。阿梅,你要相信我,我做这事并非旁的,全是因为当时实在太过在意你,完全不希望你心头留下一丁点的刺!”

傅红梅心里一个咯噔:“何事?”

许青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在你之前,我曾有过一个妻子。”

在对方眼睛猛然睁大,想要与他拉开距离前,许青云一把搂过傅红梅,不顾对方的挣扎,死死地抱住:“你听我说,阿梅,你听我说!我不爱她!当初是她死皮赖脸设计了我,逼得我不得不娶她,我对她没有任何感情!我爱的……从来只有你一个呀!”

他一股脑儿将早已想好的说辞往外倒:“那会儿我还年轻,有一日陪着母亲去上香,我对那些神神鬼鬼之事不感兴趣,便一人去了后山转转。正好看到几名混混对一女子动手动脚,看不惯之下上前将人打跑了,结果!那女子竟是赖上了我,尾随我找上了我母亲,一口咬定我见她美貌而动手动脚坏了她清誉,以死相逼非要我娶她不可!我爹娘都是仁厚之人,以为我真有失礼之处,又怕那女子真想不开寻了短见,便做主让她过了门。”

“可这一切真的并非我愿……婚后我一直在外头走动,就是为了避免回去见到那张假惺惺的脸,可笑她还非要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琴瑟和谐的模样,那段日子,简直是我一辈子中最糟糕的时候了。后来,后来我便遇上了你……你简直完全是我心仪的模样!我实在,实在情难自禁,一时鬼迷心窍便接近了你。”许青云哽咽道,“直到我们两情相悦,我一方面简直难以相信这是真的,一方面日夜难安,怪老天为何让我们相遇得迟了……最终,我下定决心,我的人生不能被一个我不爱的女人绑一辈子,我想要纠正这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