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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总想弄死我(16)

少衍不赞同地摇摇头:“你本就体寒,再长期喝浓茶,不好好休息,这是嫌身体垮得不够快?只有参茶,你看着办吧。”把杯子一个,离开了。

楚岫有些意外,笑着摇摇头,翻开手边另一本册子,将万刃阁底下两个人名划去了。又看着最上头的一个名字出了一会儿神,嘴角的笑意敛了起来。

端木鸣鸿带着一身鞭伤回到住处,草草地处理伤口。背上有些地方够不到,他满不在意地将伤药沿着肩膀往下倒了一些,聊胜于无。

反正他再不会把后背交给其他人了。

关好门窗,又放下黑沉沉的幛幔,他在床上盘膝而坐,开始加紧赤炎真气的运转。

* * * *

楚岫小的时候见过走马灯,元夜随阿娘上街,看到一群孩子围着一盏精致的宫灯,灯屏上车驰马走、团团相聚,不一会儿又是人马相逐、物换景移。他看得目不转睛,阿娘笑着给他念:“……纷纷铁马小回旋,幻出曹公大战年【注】……”

“什么?”端木鸣鸿问。

楚岫笑了笑:“我娘以前给我念过这句子,这走马灯又叫马骑灯,里头的剪纸往往放的是武将骑马的画面,粘在纸轮上,蜡烛一亮起,纸轮便开始转动,人马自然而然地便活起来了。”

他向来很少提及父母之事,端木顿时来了兴趣:“你娘倒是懂得很多。”

“是呀,我娘当初可是当地有名的才女,唔,还是个大美女——其实她更爱别人夸赞她美,因为自觉与那些整日弹琴唱歌伤春悲秋的才女不一样。”楚岫笑着摇摇头,“她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爱研究一番,当初跟我说完走马灯,回到家兴致来了,便动手给我做了一个,比街上看到的还要精巧许多呢……”

端木觑着他神色间全是怀念,并不显得如何哀伤,以为他离家时母亲还在,试探着问道:“你家在哪儿?想回去看看吗?”

楚岫叹了口气,摇摇头:“离着倒是不远,只是我娘已经不在了,也就没必要回去了。她一辈子什么都好,就是眼神不太好……遇人不淑。”

说完就看到端木有些复杂的眼神。顿时心里一个咯噔:天可怜见,自己绝对没有含沙射影的意思!

“楚岫……”端木迟疑着开口。

“看灯吧,我们看灯,好不容易拿到头彩啊哈哈……”楚岫生硬地打着哈哈,强行转移话题。

事实上拿到得不要太轻松!端木深深地看他一眼,知道他不想继续,心头没来由地便升起了一股烦躁感。他自己都没察觉,眼底的金色越来越浓,仿佛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为了转移注意力,只得不情不愿地看向那只巨大的花灯。

楚岫更是两眼直勾勾地放在花灯上,眼珠子一错不错。

只是今日他们拿到的这一盏却有些不同。大约是为了贴合中秋的氛围,说的是嫦娥奔月的故事。

里头也不知如何处理的,并不像普通的剪纸,而是一幅幅极其唯美的工笔人物。

先是一对青年男女,男的英武,女的妩媚,显然是夫妻,眼角眉梢都带着爱意。然后是十日并出,草木不生,众生惶惶,青年夫妻面带愁容。男子弯弓射日,一下子射落了九个,大地恢复生机,地上的人自是不胜感激,连天上的神仙都被惊动,西王母赐下不老药。

到此为止都是一个普通的英雄故事。而绘者显然在嫦娥身上也下了功夫,着力刻画,于是英雄配美人,更添了几分缱绻。

只是后续却并不那么美妙。嫦娥对可以飞升的仙药起了心思,终究趁后羿不在时独吞了仙药,独自飞升广寒宫。最后一幅画上,一轮圆月中,美丽的女子手捧一只玉兔,眼中带着淡淡的寂寥,在遥远的凡间,似乎有一人正抬头仰望。

只是再也看不分明了。

走马灯尽职尽责地转啊转,后头是一段空白,就在楚岫以为故事完毕的时候,却又显现出一行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楚岫:“……”

真是老天也跟他过不去。

这嫦娥奔月的故事他自然听过,却从没多想过。只是此情此景,却由不得人不多想。

“楚岫,当初你我两人的力量加起来,也不及无天的一个手指头。”端木鸣鸿说。

“我明白,权宜之计什么的,应当的。”楚岫小声咕哝。事到如今,再翻那些旧账已没多大意义了,不论真假,往好的方面想,或许还能释怀一些。

“不,你不信我的。”端木说,声音有些无奈,“或者说,再难如当初那般信我了。”

这一点楚岫还真没法否认。

圆月已经升得很高了,皎洁的月光温柔地洒了下来。月下的两人却同时陷入了沉默。

楚岫听身侧的人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正想着对方是否在不满自己的默认,端木却忽然又有了惊人之举。

他伸手扣住楚岫的肩,轻轻一转,楚岫没反应过来便与他面对面了,紧接着唇上一热,滚烫的唇瓣便贴上了他的。

也是前两次吻那般毫无预兆。却比最初的青涩一吻、以及时隔多年千峰阁的一吻更加灼热,让楚岫想到那日在魔宫,重伤的端木贴在他的颈侧,呼吸间灼热无比。

“端木……你怎么了?”楚岫一愣之下,觉得有些不对劲。手上用了点劲去推,对方却纹丝不动,反而不满他反抗似的,猛地大力一扯,楚岫整个人都死死地贴在了他身上,再难挣脱。

端木似乎忍了许久,热吻从他的唇上一路延伸到颈侧,发出含糊的唤声:“楚岫……”

楚岫本还觉得反常,一听他还能分辨出自己是谁,顿时怒不可遏。他的双手尚得自由,于是毫不犹豫地一手点向了端木的腋下,一手按向他的后心。谁知端木反应更快,手肘微微一沉,另一手上一用力,楚岫再次慢了一步。

就在这片刻之间,对方竟然起了反应,楚岫气得浑身发抖,当即一抬腿,重重地撞了上去。

端木鸣鸿闷哼一声,这回撑不住了,痛苦地弯下了腰。

楚岫一下子后退老远:“教主,您费了那么大的心思,难不成也是想如无天一般,将楚岫变成您的禁.脔么?”

端木鸣鸿许久没有作答,楚岫也不知是失望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转身漫无目的地疾奔。

端木眼底几乎全被金色覆盖,想要立刻追上去,却又闪过挣扎,整个人身形都有些不稳起来。如果楚岫还在近前,就会发现这会儿的端木已经是浑身滚烫,绝对不对劲了。他竭力咬破舌尖,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踉跄着来到城外,纵身跳入了护城河。

楚岫沿着长街跑了一会儿,街上已经冷清了不少,徒留一些花花绿绿的糖纸,随风萧索地卷动着。他随意找了个房顶坐着,心里头乱糟糟地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身后一人有些犹豫地唤道:“右护法?”

作者有话要说:【注】姜夔《感赋诗》:纷纷铁马小回旋,幻出曹公大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