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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有喜(126)+番外

夏明远越发诧异起来,随后挥了挥手遣走了屋内的下人,又撩袍坐下,随手把玩桌案上一枚镇纸,道:“有什么话,快说吧。”

元夕勾了勾嘴角,眼神中却好似藏了寒冰,道:“我想问一问爹爹,为什么是我?”

夏明远手上一抖,镇纸“啪嗒”落在桌案上,他神情古怪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心虚地扭过头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为什么是你?”

元夕脸上的神情越发讽刺起来,字字铿锵道:“你知道的,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我出生时,还是八岁后,为什么你会选中我,是因为……我从出生就是个没娘的孩子吗!”

夏明远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他惊恐地看着元夕,看着她眼中强烈的不解和控诉,身子突然有些发软: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这么快,到底是谁告诉她的。

他脑中转过无数念头,还未想好要如何应对,元夕已经走到他面前,放软了声音道:“爹爹,看在我还叫你一声爹爹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句实话,到底为什么是我吗?到底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夏明远对上那双如水的眸子,突然想起,她刚会走路时,也是睁着这样一双眸子笑着向他跑来,抱住他的腿奶声奶气叫着爹爹。心中有一道闸裂了,这些年来,被他刻意掩下的愧疚终于破堤而出,他闭目叹了口气,道:“要怪只能怪你是夏家的女儿,既然姓夏,就注定有一个人要被牺牲。爹爹……爹爹也不想得。”

他还记得当年那个戴了华贵凤冠的女人是如何倨傲地对他说:“大哥,夏氏的兴衰荣辱可全系在我们身上,只要随便找个身份低微的庶女,这点牺牲也是值得的。”所以他便这么做了,他以为能够平静地面对所有的后果,直到被她质问的这一刻。

元夕用了很长时间才理解了这句话,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道:“所以从小你就不愿亲近我,因为我注定是要被牺牲的那个,就索性连一点温情都舍不得给我了吗?”

夏明远被她冰冷的言语刺到,连忙抢白道:“不是,爹爹不是不愿,是不敢……”是怕太过亲近,看着她欢笑成长,就会不忍心,不忍心亲手将自己的骨血推入深渊。

元夕终于全部明白了,她向后退了一步,突然打开了手中的匣子,对夏明远道:“你还记的这个匣子吗?里面装着我从小对爹爹的所有记忆,这里面的一点一滴,哪怕只是你随手施舍的我都小心收好,当作珍宝一样。这样我会觉得,爹爹也许还是有一点在乎我的。”

夏明远心中痛意更甚,道:“夕儿,对不起……对不起”

元夕脸上却浮现出一个神秘的笑容,然后,她抬手将手中的匣子狠狠摔在了地上,变了质的糖人,普通的珠花、还有出嫁时那盒蔷薇膏就这么四散滚落在地上,好似被随意践踏而零落的真心。她望着满地的狼藉,竟露出无比轻松的表情,一字一句道:“从今以后我与夏家再无干系,祝夏相心愿得偿,权势永固,断子、绝孙!”

夏明远顿时怔在当场,直到元夕头也不回地离开,他才发现她从头到尾竟没有哭过。

他扶着桌案踉跄几步,软软跌在了座椅只上。在做出那个决定之前,他曾想过无数次自己可能会后悔,可从未想过,这悔意竟会如此强烈。

原来,这个他从来不敢多关注一分的女儿竟是所有孩子中间最像他的一个,无论外表是如何的纤弱羞怯,一旦下了决定,便是如此的刚强决绝。所以他再清楚不过:她并不是不悲伤,只是不屑在他面前落泪。

元夕大步走到院子里,死死咬住唇,告诉自己绝不能再掉一滴泪。这时,耳边传来孩童的笑闹声,她顿时有些恍然地止住了步子,朝那边走去。

荷花池旁,她五岁的小侄女和小侄子玩得正开心,一见她便蹦跳着跑过来叫道:“七姑姑,你回来了。”她们是元夕三哥的孩子,从小就被调教得十分聪明知礼,元夕望着眼前这两张天真稚嫩的面容,顿时生出一种无计可除的悲怆,她一把将侄女抱在怀中,久久舍不得松手。小女孩感到肩头湿了一片,惊讶地问道:“姑姑,你怎么哭了。”

元夕抹了抹眼中的泪水,扯出一个笑容道:“没事,你们能不能告诉姑姑,你们偷偷溜出去玩的那个小洞在哪里?”

第91章 056

元夕失踪了,好像一块石子投入大海,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失去了消息。

那日两名暗卫在相府外等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暗才觉得有些不对,待他们向相府管家询问时,才知道小姐早已经离开了,只是谁也不知道她是从何处离开的。

当萧渡得知这个消息时,已经站在侯府门口等了几个时辰。暗卫们一脸愧疚地跪下请罪,萧渡却只是负手遥望,脸上看不出悲喜,如血的残阳,将他的身影拉得格外孤寂。

然后,他转身走回来屋内,将元夕留下的所有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细细端详,想找出她为他留下得什么东西,哪怕只是一张纸一句话。可他什么都没找到,原来当一个人铁了心想要消失,便是连半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因为她怕任何话语都会变成牵绊,然后在岁月中长成尖锐的沙粒,稍一触碰变会伤得鲜血淋漓。

他皱着眉将所的东西翻了个遍,整个人开始有些焦躁起来。突然他想起元夕在浑浑噩噩那段时间,有一日突然直直自床上坐起,握着他的手道:“阿渡,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我们的人生不能被他们操纵。”

他突然明白过来,她在用自己的离开做一个抗争,如果她的命运已经注定,至少可以为他换得一个希望。可一个养在深闺十几年的小姐,如何能做到决绝地孤身离去,什么也没带走,什么也不留下,她靠什么活下去,她会不会冷,会不会饿,会不会也像他一般觉得如坠永夜。

萧渡伸手抚过面前的每一样东西,那件翠纹外裳是她昨日才穿过得,这支双鸾珠钗他曾为她亲手簪上,还有窗外那朵娇黄已经抽枝生蕊,马上就到了盛放之时,可花下那人却再也不回来了。

他就这么抱着一大堆回忆坐了许久,直到黑暗将他完全淹没,然后,他竟迷迷糊糊地枕着她的衣衫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好像听见她在唤他,于是猛地惊醒推门冲出,可门外只有屋脊起伏,暮色苍苍,夜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天地之间,终于只剩他一人。

也许这便是她的目的,他的脚下还有太远的征途,容不得一丝软弱和失败。从此之后他便再无退路,再无牵挂,只能孤注一掷地向前冲杀,不战不止。

可是若没有你,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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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五月,正逢今上的千秋寿诞,京郊的钟山上,苍松劲挺,青萝葱翠,初夏的红花洋洋洒洒的飘了漫天,又层层叠叠地缀入林间溪水。清澈的溪流边,一只野鹿正低头喝水,突然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和猎狗的吠叫声自远处传来,它惊恐地瞪大了眼,然后双蹄扬起,飞快地朝前奔跑跳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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