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拓伸手一拂,眸光冷暗,“修书给大侯,西夏愿意远嫁乌孙公主,望贵国能有信誉,即刻归还我国八千奴隶。”
完颜弘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大侯和西夏两国一直是水火不容,皇上竟然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了,这走的是哪步棋?
完颜弘烈此刻起身跪安,“臣这就去起草。”还没走,就被萧拓的眼神给拦住了。
萧拓缓缓道,“急什么?过几日我可能要离开西夏。”
完颜弘烈一惊,“皇上您要去哪?”
“邰业。”
邰业是大侯西边最大的一个州,盛产瓷器,百姓众多。
完颜弘烈难以理解帝王的心思,只是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皇上去邰业是为何?”
萧拓将手中的瓷杯拿到眼前绕着那杯身转了一圈随后“啪”的一下砸到了完颜弘烈的面前。
完颜弘烈被砸的心惊胆颤的,不知道皇上为何忽然动怒,他看着那碎成一瓦一瓦的瓷片,那锋利的碎口,泛着尖锐的光泽,仿佛能将人轻而易举的割断。
“你看。”萧拓的声音带着阴沉的怒意。
完颜弘烈这才赶紧过去捡起来端详着,可是看了半日都没看出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他来来回回的琢磨着,“这……”
“看不出?”萧拓挑眉。
完颜弘烈连忙跪下请罪,“皇上恕罪。”
萧拓冷哼一声,“这种一尘不染的上好白瓷,当朕是瞎子么,这种瓷杯我西夏绝对是没有的,这是邰业闻名大陆的邰业白瓷!”
随后他看着完颜弘烈,“西夏和大侯从未通商,两国关系僵硬,阻断贸易往来很久了,西夏怎么可能会有大侯的东西,还明晃晃的拿到我皇宫里来!”
完颜弘烈一声不敢出,看来皇帝这次是真的动了去大侯的念头,并且是不去彻查此事绝对不会罢休了。
随后,萧拓与完颜弘烈商议了片刻便让他下去了。
他走后还没有过多久,宫殿外就吵吵嚷嚷的,萧拓微微拢了身上的龙袍,眉毛一皱问道,“怎么回事?”
身边的太监立刻恭敬答道,“月归靡公主在门外说要见皇上,皇上倘若不见她,她就不走。”
萧拓搁下手上的御笔,合上案上的公文,“宣。”
很快,月归靡就踏步进来,她走路的时候步履蹒跚,她越走眸中情感越是炽烈,隐隐要将人给灼烧了。
这么多年,她早已褪去了当初的稚嫩,却不知为何萧拓连她最后一丝幻想都要打破,她现在越来越像个汉人的女子,整天愁丝万蛊,枯坐灯前。
她不知他为何如此残酷,她渐渐开始埋怨他,怨恨他。
月归靡进来后规矩的跪了下来,但是那双眸子却一点都不规矩,她的眼眸似火,“皇上,我不愿意嫁到大侯。”
萧拓漫不经心的端过身侧太监手上的茶,“为何?”
月归靡情绪有些激动,毕竟是草原的女儿,性情还是很直来直往的,“我草原的女儿怎么可以嫁到那种迂腐之地,嫁给那种地方的迂腐之人。”
萧拓在拿茶杯边缘用手圈了一边,“你可知你要嫁的人是谁?”
月归靡脸一僵,“不知。”
萧拓脸上似乎挂着一层薄薄的星光,“大侯的元贤王乃是朝中重臣,有着国士之材,其在皇帝面前的地位也屈指可数,你竟然说他迂腐?”
“那又如何?再好我也不想嫁。”
萧拓看着那杯中的纹纹水波,眼眸低垂着,“苏麻。”这是她的闺名,在西夏语中就是星星的意思。“难道你准备在这宫里呆一辈子吗,即使你愿意,你父王也不会愿意的。”
月归靡紧紧的用手撑着地面,“我父王怎么也不会愿意我嫁给一个中原汉人的!汉人是什么样的人,我西夏谁不知道,那种地方的人,那种人……”
萧拓面上忽然覆上了一层霜,口气带着挪揄 ,“我说他愿意,他就愿意。”
她月归靡定是瞎了眼,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她抬头看去,萧拓那嘴角的挪揄似乎是对她无尽的嘲笑,无尽的。
她以为付出自己的韶华,能换来一个男人的心,到头来却发现,这个男人心如铁石,只是空负了一段静好年华。
一念起,万水千山。
十八岁那年,她确实什么都不懂,誓要与这天这地这一切去比,可是现在的她早已被磨砺了那份高傲,她不是孔雀,没人会等她开屏。现在的她,心静如水,一切不去想,却依旧被人抓在手上任意摆弄命运。
同是公主,为何上天如此不公。
走出宫殿时候,月归靡有些神不守舍的走着,步履越来越慢,身边的贴身侍女也跟着她越来越慢,那侍女有些担忧的凑近月归靡的耳畔说道,“公主,听说那个元贤王有很多房小妾。”
月归靡脚步一僵,随即又加急了步伐。
侍女小心又道,“听说自从娶了第三房妾室后就再没有娶了。”
月归靡轻轻启唇,气息不稳,“别说了,我并不在乎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顺着那雨巷惴惴望去,这一日,冠盖满京华,伊人独憔悴。
红颜风骨尽化丹,日月默然。
十年心事十年灯,她只愿化蝶绕京,却最终要坟冢到庙堂。
☆、第四十七章 清醒
那天的尽头月色破云而来,繁花弄影,娇媚至极。
侯棠此刻坐于上位悠闲的品着温茶,闲然自得的样子,眯着眼看着跪在面前的元椿,眼光一点点的在他身上移动。
元椿面色谈不上有什么情绪,只是一直绷着。
侯棠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茶杯的边缘,“还在因为朕给你许了个妃子而生气呢?”
元椿声音没什么温度,“臣怎么敢生皇上的气呢。”
侯棠略带嘲弄的笑笑,看了眼下方的椅子,“坐下说话。”
元椿则起身坐到了位子上,腰背挺直,坐姿十分的恭敬与肃穆。
侯棠低了头,默默的想了片刻,“喝茶。”
元椿正视她,“皇上,其实臣没什么其他想法,您不必特意来的。”
侯棠笑道,“那就是你允了?”
元椿也勾出一丝笑容,七分英气,“本就是个女人而已,皇上您肯定知道臣不会在意。”
侯棠侧着头看他,“朕怕你怠慢了人家,人家毕竟是公主。”
元椿撩袍往后一靠,“臣只能保证让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其他的臣就无法承诺了。”
侯棠扶上桌边,眸色闪着碎光,“这样就可以了。”
元椿噙着笑,“那皇上这次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侯棠这才从冕服里掏出一张折子,一伸手,元椿立刻上前接过折子,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侯棠,侯棠瞥了一眼道,“但看无妨。”
元椿这才翻了翻,不削的哼道,“这群老迂腐。”
侯棠稍稍攥紧了手,“举朝臣子联名劝婚。”
这道折子是所有朝廷老臣的联名上奏,目的就是让她成婚,不能再拖了。说是说要稳住朝纲,顺应天命,必须绵延子孙,侯棠心中冷笑,还不是觉得她是个女儿身,身体不牢靠,怕没留个后代出来就香消玉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