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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金粉(出书版)(56)

她轻轻唤他,一如当年那般,“和尚。”

他不理她,口中念道着佛法,高高举起了法杖就准备向她敲来。

她却还是笑,笑的花枝摇曳群花黯然,那波光熠熠的笑容开在他眼中,仿若这天地间最后的一株血色鸢尾。

瞬间,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异色,遂他紧紧的闭上双目,缓缓放下了手,覆尔又睁开眼,那正气凌凌的双眸看着她,“妖孽,我且再放你一次,希望你改过自新,兴许千年后能修炼成仙。”

成仙?漫漫仙途,倘若没有你和尚,她也不稀罕。

她笑得璨若桃花,“和尚,你已经对我动心了。”

她笑得如此笃定,如此的妖孽。

他立刻又提起了手中的法杖,狠狠的敲在地上,他怒视着她,“妖孽,我念你初次犯错,你却如此肆意妄为。”

妖孽,他总是叫她妖孽,可是这妖孽却是他一手促成的。

她娇娇吟吟的笑着,那摇曳的腰肢仿佛融入了这秦淮的柳风中,她无谓的看着他,那双眼有着各种情感,独独没有恐惧。

他将金钵反手一翻便想朝她罩去,那一道金光闪过,将她全部拢了进去,她却依旧在笑,似乎下一刻就要灰飞烟灭。

和尚,你为何要自欺欺人。

那一道金光闪过,最终蔓延开来,又回到了原来最初那蔚蓝的苍穹。

她依旧好好的站着,丝毫不损。

他闭目沉默,一言不发。

耳边一直是她的笑声,萦绕在而,缠绵,缠绵。

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他放过了她。

他覆尔睁开双目,低低的提起了声音,“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望你好自为之,千年后能看到你得道成仙。”

她冷笑,千年后,这世上早没了你和尚,你这是骗三岁小儿么?

他转身便走,方知那一张妖孽万分的脸庞早已刻在了他的心里,这一生一世都挥之不去了。

是孽,是孽!

这一段孽缘,何时才是个终结。

她是撷日月交辉的那盏烛,是照亮人间沉浮的那千斛明珠。

她是灭顶之灾。

是他的,灭顶之灾。

她在他身后,垂着泪,却死死咬住双唇不肯吐出一句话。她倾尽所有,却终究换不回他的一句话。

她是妖孽,而他身后,是那万丈无边的佛海。

从此,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他自知心中对佛祖有愧,他自知自己动了情。他向佛祖请辞,从今往后坐于这大雄宝殿之中,清心寡欲,只求佛达。

一晃,又是近百年。

她在秦淮河边走走停停,而他则坐于大雄宝殿中念念叨叨。

终于,他要圆寂了。

她只身闯入那巍峨的金銮宝殿,一路飞身而过,一跃便上了那最高处。

百年过去了,他早已苍老,而她依旧灼灼年华。

她看着他龟裂的皮肤,干涸的双唇,但是却依旧纹丝不动的坐姿。

他似乎已经圆寂,已经化作了那阴府的一抹魂。

她轻轻的扶上他干燥的纹路,一寸寸的,寸寸入骨。

下面的火苗“唰”的一下窜了上来,就要烧了,烧尽这一切,这一世繁华,这一世孽缘。

她依旧是娇娇的笑,笑的那万丈山峦都为之动容,这一世追逐,她漠视神鬼,欺骗三界,只为了他,她凑近他的耳边,轻轻说道,“和尚,我们生不能同眠死同穴。”

他毫无反应,他似乎早已圆寂,一切的一切,只是她一人在自演自导。

她依偎在他身边,看着那下方的火苗一截截的高窜,很快就将他们全部给吞噬了进去。

周围一片火光,什么都看不见了,看不清了。

她只听得身边他的声音响起,“妖孽,你这又是何苦呢?”

她茫然回过身去,却依旧看不清他的面容,她闭上双目,银铃般的笑声,“这辈子,你害惨了我,下辈子,我一定要你早早的入我魔障,追我三生三世,恋我恋的发狂,才不枉我这一世的苦苦痴恋。”

火光中,她看不见,和尚的眼角,又是一滴泪的滑落,一如当年那滴让她化了人形的泪一般。

她这一世追逐,最终能换来他的一滴泪,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熊熊大火,冲天的火光,最后一切化为虚无,只剩下那被风扬起的灰烬,缠缠绵绵,到了时间的尽头,永生永世的分不清了。

☆、第三十九章 西夏(十一)

侯棠自然是没有走成,她刚踏出去几步就被萧拓一把用力拽了回去,而且是直接搂住她的腰给拖回来的。

她自知自己力气没萧拓大,也没有挣扎,就任凭他把自己给拽回来,拽回来后她索性站着一言不发,目光倒是看着前方。

萧拓将她搂在怀里,下颚压在她的头低声说道,“两国相争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我相信大宴倘若得了我们西夏的奴隶也不会轻易放过,你过去也无济于事,怪也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侯棠面色如缟,怒意全部都压在了心里,“我也命不好,王爷又何必阻拦我。”

萧拓放开她,目光森冷,“你的命好不好由不得你说的算。”

此刻,那些汉人已经被拖上了刑场,侯棠只好站在原地凝视着前方。

一个西夏将领上前问道,“皇上,可是可以开始了?”

萧昆莫指了指远处,“萧拓,带着你的女人坐过来。”

萧拓一把拉过侯棠就带她上前去坐了下来,侯棠被他强硬的按在座椅上,她闷着声一一打量周围的人,眼眸中锐光忽闪而过,似乎对每个人都带着戒备之色。

萧昆莫那双鹰目也一丝丝的敲击着她,她不惬意的耸了耸肩膀回看着他。

萧昆莫忽然说道,“既然各位都到齐了,那就开始仪式吧。”

一言毕,西夏士兵悉悉索索的将大砍刀背于身后走了上去,另一扇竹栏门打开,一群骑着马的人跑了进来。

他们围着那群汉人边跑边嘴里念叨着什么,侯棠总觉得这场景无比的熟悉,好像当年在烟林关之前似乎也是这个阵势,然后她遇到了萧拓。

不过后来她也能猜到,那只是萧拓搞的一个小把戏而已,目的只是缠上她。

想来当年倘若没有遇见他,她的境地也许和现在会完全不同。

说到底,其实还不都是因为他,他硬要插足她的人生,硬要插足到她的心里,打乱了原本既定的命格。

侯棠不由得紧紧攥起了覆在双腿上的手,喉咙口略微的发颤,她瞄了眼身边的萧拓,他并未看自己,她身体后倾,将攥紧的手缩入了宫袖中,不想被他看见。

那边正依依呀呀的念着一些侯棠此生未闻的咒语,她心中耻笑他们的野蛮和无知,却一刻未停的目不转睛盯着被围在中间的人。

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越看越不是味,她被心中的一股气噎的差点喘不过来。

她知道自己在心中无论骂自己多少声都于事无补,她转过头看着萧昆莫略带满意的笑容,心中不由恨意顿起,撩裙就准备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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