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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情薄(2)

作者: 西菁 阅读记录

“蕴儿今日从公主府过来,可觉得冷?”

“劳父皇记挂,儿臣不冷。”

她一板一眼地回话,手中的帕子搅弄着,衣袖滑动,那双手上的冻疮便暴露在皇帝眼下。

回来三个月,上好的药用了许多,但多年攒着的冻疮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完全消退的,平白破坏了这双手的美感,皇帝目光落在她手边,停顿了一下站起身,开门见山。

“这些天的事情,想必蕴儿也听说了。”

谢明蕴心中一沉,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蕴儿想去和亲吗?”

这问题一出,谢明蕴更抿紧唇。

她当然不想。

“你刚被朕认回来,朕与皇后心中对你有诸多愧疚,自然想留你在膝下多待几年。

但朕膝下子嗣凋零,适龄的女儿只有你一个,与南湖国和亲,若说恰当,蕴儿是不二人选。”

皇帝的话轻飘飘落下来,谢明蕴心中更堵。

前十七年,她在外面流落,有幸得一户清贫人家收养,也算平平安安地长大,十二岁的时候,养父母染病而死,家中的东西都变卖治病,而后五年她一个人居无定所,四处奔波着讨生计,本以为如今认回皇宫,帝后与太子都对她很好,以后该是顺风顺水的一辈子,难道如今……竟是又要背井离乡吗?

她眼中蒙了几分灰白之色。

“父皇打算送女儿去南湖么?”

她如此直白的一开口,倒把帝王剩下的劝词都堵了回去。

他对上谢明蕴一双透亮的眸子,心中难得有些心虚,但这情绪只一瞬,他很快清了清嗓子,又变成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谢明蕴与他对视,被帝王眼中的威裙裙整里本文饲二尓弍巫酒一亖七严看的有些无措,但想起自己若再不争取,只怕就真要离京和亲了。

顶着公主的身份,风头之上却也无人敢保她,事到如今她唯有靠自己,再争取一次。

“父皇……”

准备好的措辞刚要说出来,又被皇帝打断。

“这些天你母后与太子也时常劝朕,但朕是你的父亲,也是天子,不得不顾及……”

“皇上!”

皇帝的话被一道声音打断,御书房的门推开,一袭宫装的皇后急急地走了进来,顾不得脚上的落雪泥泞,她把谢明蕴往她身后一扯,直直对上帝王的视线,语气难得尖锐起来。

“皇上若执意送蕴儿和亲,臣妾不如一头碰死在这,也好免了再度失去女儿的痛。”

太子随在身后进来,跟着关上了门,一撩衣摆跪了下去。

“儿臣但请父皇体恤母后数十年失女之痛,莫要送蕴儿去和亲。”

听着声音,谢明蕴悄然松了口气,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漂浮不定的心安了几分。

随着太子的话落,御书房内又陷入了安静。

“臣妾冒然闯入御书房,自当向皇上请罪,但请罪之前,臣妾求皇上,哪怕顾及这么多年夫妻情意,顾及当年战乱,臣妾与臣妾母家为皇上鞠躬尽粹,也体谅臣妾多年失女之痛,别再把蕴儿从臣妾身边夺走了。”

皇后目光落在桌案前已经写了一半的圣旨,眼眶一红,情真意切地看着皇帝。

“南湖国地远千里,蕴儿身子骨弱,手上的冻疮还发作着,如何吃得这个苦。”

提及冻疮,皇帝目光又落在谢明蕴手上,瞧见那痕迹,几不可见地叹息了一下。

他自己的女儿,如何能不心疼。

当年之事他本就对皇后和国舅一家心有愧疚,如今皇后三番几次地相求,他难免有动摇。

“但南湖求娶皇室女,断不能随意找了宗室人封公主嫁过去。”

此话一出,底下跪着的太子顿时抬起头,知道此事有了周旋的余地。

“儿臣有一办法,求父皇听一听。”

顿时几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太子谢明则身上。

谢明蕴疑惑地与谢明则的目光对上,谢明则对她露出个安抚的笑,皇后攥着她的手紧了又紧,似乎也是怕她慌张害怕。

她回过神,软软地对皇后笑了笑。

“蕴儿才回来三个月,之前却在民间流落十七年,堂堂公主十多年未曾受过太多教导,不如为蕴儿请个太傅教导四艺,也好暂时堵住朝臣的嘴。”

以教导公主为由,暂时拖上一年半载不让谢明蕴出嫁,何况谢明蕴才认回来,若说皇后想多留半年让女儿承欢膝下,朝臣们也是不能多说什么的。

这自然是个折中的法子,皇帝显然有些意动。

“你可愿意?”

谢明蕴眼中蒙上几分喜色,找人教习与出嫁和亲,她当然知道该怎么选。

“儿臣愿意。”

她一口答应下来。

“皇上。”

皇后又忐忑不安地看向帝王。

帝王微微皱眉,心中思忖了片刻。

十多年前战乱是为了急着救他,皇后才将女儿留在营帐里先行一步,后来女儿丢了后,皇后郁郁寡欢十多年,国舅姜家为北谢鞠躬尽粹,他不能全然寒了忠臣心。

“既如此,朕便下旨,暂缓此事。”

皇帝开口,缓缓折了桌案上写了一半的奏折。

算是把此事一锤定音。

“只是东宫的老太傅前两天才向朕告老还乡,若此时再让他回来,只怕……”

“此事儿臣已经想好了人选,父皇可记得之前容家才回来的嫡子么?”

太子站起身,浅淡的声音响在屋内。

“容淮安。”

皇帝轻轻颔首。

容家是世家之首,唯一的嫡子容淮安半年前前从江南回来,接替了告老还乡的太傅一职,如今已经是新一任太傅了。

他有意提拔,若是此人的确可用,是打算年后提为国相的。

“此人是一年前科举的文状元,才华横溢,性情温和,若是教导蕴儿,也不算失了身份。”

容淮安?

谢明蕴骤然抬起头,觉得这名字很是熟悉。

好像之前在哪听过一样。

但这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她也没太在意。

“若由此人教导蕴儿,你可愿意?”

“自然愿意。”

谢明蕴想也没想地开口。

“既如此,传容淮安入宫。”

皇帝的命令很快,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门外就又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继而房门打开,门边掠过一道紫色的身影。

此时屋外雪停,冬日的阳光顺着门边的缝隙透过来,洒落在他身上,让谢明蕴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这身影似乎与什么人有些相似,但她没怎么在意地低下头,端起桌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茶。

只要不让她和亲,让谁教她都成。

左不过是一个太傅。

如是想着,这人到了跟前,继而熟悉的声音浅淡地响在屋内。

“臣参见皇上,请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公主安。”

“淮安起来……”

“啪嗒——”

皇帝一句话还没落,谢明蕴骤然抬起头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