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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50)

是顾命大臣之首,素知“揣摩上意”是做大官的唯一诀窍,而最难的也就是这一件。

眼前正有一个良机,只要能将这个小太监好好笼络住了,日后飞黄腾达,封候拜相,

均非难事,是以灵机一动,要和他结拜。

韦小宝虽然机伶,毕竟于朝政官场中这一套半点不懂,只道这个大官当真是喜

欢自己,不由暗自得意,说道:“这个……这个,我可真是想不到。”索额图拉着

他手,道:“来,来,来!咱哥儿俩到佛堂去。”

满洲人崇信佛教,文武大臣府中均有佛堂。两人来到佛堂之中。索额图点着了

香,拉韦小宝一同在佛像前跪下,拜了几拜,说道:“弟子索额图,今日与……与……

与……”转头道:“桂兄弟,你大号叫什么?一直没请教,真是荒唐。”韦小宝道:

“我叫小桂子。”索额图微笑道:“你尊姓是桂,是不是?大号不知怎么称呼?”

韦小宝道:“我……我……我叫桂小宝。”索额图笑道:“好名字,好名字。你原

是人中之宝!”韦小宝心想:“在扬州时,人家都叫我‘小宝这小乌龟’,小宝这

名字,又有甚么好了?”

只听索额图道:“弟子索额图,今日和桂小宝桂兄弟义结金兰,此后有福共享,

有难同当。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弟子倘若不顾义气,天诛

地灭,永世无出头之日。”说着又磕下头去,拜罢,说道:“兄弟,你也拜佛立誓

罢!”

韦小宝心道:“你年纪比我大得多了,如果我当真跟你同年同月同日死,那可

也太吃亏了。”一转念间,已有了主意,心想:“我反正不是桂小宝,胡说一通,

怕什么了?”于是在佛像前磕了头,朗声道:“弟子桂小宝,一向来是在皇帝宫里

做小太监的,人人都叫小桂子,和索额图大人索老哥结为兄弟,有福共亨,有难同

当。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月同月同日死。如果小桂子不顾义气,小桂子天

诛地灭,小桂子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给牛头马面捉住了,一千年、一万年不得超

生。”

他将一切灾祸全都要小桂子去承受,又接连说了两个“同月”,将“但愿同年

同月同日死”说成了“但愿同月同月同日死”,顺口说得极快,索额图也没听出其

中的花样。韦小宝心想:“跟你同月同日死,那也不打紧。你如是三月初三死的,

我在一百年之后三月初三归天,也不吃亏了。”至于他说小桂子死后打入十八层地

狱,千万年不得超生,却是他心中真愿,小桂子是他所杀,鬼魂若来报仇,可不是

玩的,如在地狱中给牛头马面紧紧捉住,他韦小宝在阳世自然就太平得很。

索额图听他说完,两人对拜了八拜,一同站起身来,哈哈大笑。索额图笑道:

“兄弟,你我已是拜把子的弟兄,那比亲兄弟还要亲热十倍。今后要哥哥帮你做什

么事,尽管开口,不用客气。”韦小宝笑道:“那还用说?我自出娘肚子以来,就

不懂‘客气’二字是什么意思。大哥,什么叫做‘客气’?”两人又相对大笑。

索额图道:“兄弟,咱二人拜把子这回事,可不能跟旁人说,免得旁人防着咱

们。照朝廷规矩,我们做外臣的,可不能跟你兄弟做内官的太过亲热。咱们只要自

己心里有数,也就是了。”韦小宝道:“对,对!哑子吃馄饨,心里有数。”

索额图见他精乖伶俐,点头知尾,更是欢喜,说道:“兄弟,在旁人面前,我

还是叫你桂公公,你就叫我索大人。过几天你到我家里来,做哥哥的陪你喝酒听戏,

咱兄弟俩好好的乐一下子。”

韦小宝大喜,他酒是不大会喝,“听戏”两字一入耳中,可比什么都喜欢,拍

手笑道:“妙极,妙极!我最爱听戏。你说是那一天?”扬州盐商起居豪奢,每逢

娶妇嫁女、生子做寿,往往连做几日戏。韦小宝碰到这些日子,自然是在戏台前钻

进钻出的赶热闹、看白戏。人家是喜庆好日子,也不会认真对付他这等小无赖,往

往还请他吃一碗饭,饭上高高的堆上几块大肉。至于迎神赛会,更有许多不同班子

唱戏。一提到“听戏”两字,当真心花怒放。

索额图道:“兄弟既然喜欢,我时时请你。只要那一天兄弟有空,你尽管吩咐

好了。”韦小宝道:“就是明天怎样?”索额图道:“好极!明天酉时,我在宫门

外等你。”韦小宝道:“我出宫来不打紧吗?”索额图道:“当然不打紧。白天你

侍候皇上,一到傍晚,谁也管不着你了。你已升为首领太监,在皇上跟前大红大紫,

又有谁敢来管你?”

韦小宝笑逐颜开,本想明天就溜出皇宫,再也不回宫去了,但听索额图这么说,

自己身份不同,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倒也不忙便溜,笑道:“好,一言为定,咱哥

儿俩有福共享,有戏同听。”索额图拉着他手,道:“咱们这就到鳌拜房中挑宝贝

去。”

两人回到鳌拜房中,索额图仔细察看地洞中取出来的诸般物事,问道:“兄弟,

你爱那一些?”韦小宝道:“什么东西最贵重,我可不懂了,你给我挑挑。”索额

图道:“好!”拿起两串明珠,一只翡翠雕成的玉马,道:“这两件珠宝值钱得很。

兄弟要了罢。”

韦小宝道:“好!”将明珠和玉马揣入了怀里,顺手拿起一柄匕首,只觉极是

沉重,那匕首连柄不过一尺二寸,套在鲨鱼皮的套子之中,份量竟和寻常的长刀长

剑无异。韦小宝左手握住剑柄,拔了出来,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至,鼻中一酸,

“阿乞”一声,打了个喷嚏,再看那匕首时,剑身如墨,半点光泽也没有。他本来

以为鳌拜既将这匕首珍而重之的放在藏宝库中,定是一柄宝刃,那知模样竟如此难

看,便和木刀相似。他微感失望,随手往旁边一抛,却听得嗤的一声轻响,匕首插

入地板,直没至柄。

韦小宝和索额图都“咦”的一声,颇为惊异。韦小宝随手这么一抛,丝毫没使

劲力,料不到匕首竟会自行插入地板,而刃锋之利更是匪夷所思,竟如是插入烂泥

一般。韦小宝俯身拔起匕首,说道:“这把短剑倒有些奇怪。”

索额图见多识广,道:“看来这是柄宝剑,咱们来试试。”从墙壁上摘下一柄

马刀,拔出鞘来,横持手中,说道:“兄弟,你用短剑往这马刀上砍一下。”

韦小宝提起匕首,往马刀上斩落,擦的一声,那马刀应手断为两截。

两人不约而同的叫道:“好!”这匕首是世所罕见的宝剑,自无疑义,奇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