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莳花记(84)+番外

襄荷原本准备好了一肚子安慰他的话,谁知他自己倒看得开,还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虽然找的原因是错的,她也没有纠正。

倒是第二日又去玫瑰园时,谢兰衣似是已经从万安处得知了这事,虽然仍未松口要与兰郎中相见,但却道:“论医术我并不如苟院长,令尊若想医术精进,可去拜访苟院长。”

说罢便给了襄荷一张拜帖。

苟无患的医术自然是非常好的,至于谢兰衣说自己医术不如苟无患,虽然他未细说,但襄荷却直觉地选择相信。

能够拜访苟无患,对于兰郎中当然是求之不得。苟无患身为医院之长,不似卜若地每次的经义坪讲课都能见到,既要授课又要医病治人,他的日子比卜若地忙碌许多,几乎从不出现在经义坪讲课,因此寻常大夫想要与他探讨医术,那还真是难如登天。

襄荷便诚恳地道了谢收了拜帖。

果然,这张拜帖让兰郎中激动不已,之前的那一点失落立刻消失不见。

不提兰郎中如何激动,襄荷入学整整三个月之后,终于迎来了第一次季考。

☆、第62章 .14|

鹤望书院对学子要求严格,即便通过入学考核,若是在每三月一次的季考中连续垫底,便有被驱逐出院的可能。当然,这要参考具体成绩,优良中差四个等级,若所有人成绩都是优,垫底的那个也是良的话自然不会被驱逐,但若一直是最差的【差】,那就很有可能面对被驱逐出院的命运。

每次季考过后,所有学子的成绩都会被张榜列出,成绩优异者自然人人称羡,成绩糟糕着通常也会受人鄙视。

与全然看权势的外界不同,书院毕竟还保留着一分傲骨,寒门子弟若想比权贵之后更出风头,也只有在凭借真才实学的书院才有可能实现了。

襄荷知道季考的重要性,她不觉得自己天资聪颖到随便学学就能轻轻松松考第一,前世她就不是天才,今生更不是。因此她减少了玩乐的时间,专心将心思放在课业上。

农院的课程不算繁重,但也有农学、算学、经学等好几门必修课程。而因为谢琰的缘故,这个世界的数学,也就是算学,远远超过前世古代的水平,襄荷估摸着起码已经到了大学数学的水平。

襄荷前世是个典型的文科生,最头痛的学科就是数学,大学学的也是跟理科完全不沾边的外语,因此别说大学数学了,中学数学都得从头开始学才行。

好在她是新生,山长们又念着她年纪小,什么都从头教起,因此学得倒不费力。

只是好几门课程加一起,压力还是有的,她每日都要去玫瑰园给谢兰衣念书,复习功课的时间自然就少了,只能晚上熬夜。

她年纪小,平常每日都要睡满九个小时,如今突然少睡,难免有些不适应。

给谢兰衣念书的时候,她偷偷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谁知手还没放回去,手腕就被几根寒凉如玉的长指按住。

“阴虚火旺,声音绵软无力。”,谢兰衣用诊治病人的口吻说道,“夜间未睡好?”

襄荷没料到他会突然为自己把脉,手都忘了收回来,讪讪地说道:“快季考了,我怕考地太差嘛……”

谢兰衣点点头,正在襄荷以为这事了了的时候,他突然又道:“这几日不必念书了。”

说罢手指在书架上逡巡,这次花费的时间久些,手指在书脊上滑动几次才找到一本书,递给了襄荷道:“可学了这本?”

襄荷一看,正是这次季考要考的《齐民要术》,忙点点头道:“学了,山长说这本肯定要考,让我们背熟呢。”

“那便背吧。”谢兰衣道。

襄荷纠结,问道:“真不念书了?”

他左手手指轻叩轮椅侧栏,右手指着那本《齐民要术》,道:“这个,也是一样的。”

农书也是书,自然没什么不同,他涉猎甚广,无书不读,农书自然也读得。

襄荷只好拿了那本《齐民要术》,照着前世高考背历史背政治的劲头背起来。襄荷记性不错,一长段话通读两三遍便能短时间背诵下来,因此背地倒也快。

只是背诵时难免有卡壳。

“……良地非独宜晚,早亦无害;薄地宜早,晚必不成实也。山、泽有异宜。山田种强苗,以避风霜;泽田种弱苗,以求、以求、以求——”背到这里突然卡壳,襄荷正要低头翻书,忽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道:

“以求华实也。”

襄荷抬头,便见谢兰衣仍旧端坐着,似乎刚刚说话的不是他一样。

她也没在意,继续背起来:“嗯,以求华实也。顺天时。量地利,则用力少而成功多……”

室内朗朗的背诵声与以往似乎没什么不同,只是相比念书,毕竟不那么流畅,且第一遍背诵时总有些磕磕巴巴。接下来,襄荷很快发现,每次她卡壳时,谢兰衣总是能够迅速地接上,从无一次出错。

数不清第几次之后,襄荷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背过么?”

“未曾。”

襄荷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瞪大,失声道:“那你怎么会背的?”

谢兰衣的身体忽然几不可查地一僵。

而襄荷很快意识到,以前未曾背过,那么只能听她朗读时记忆的。

可是好几次他都是在她第一遍背诵时便提醒,之前她也只念过一两次,只听一两遍就能记忆地那么清楚?这岂不就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

“过目不忘?”,襄荷又惊讶又好奇地道。

挺直的坐姿忽然像是脱力般松弛下来,他低下了头,带着丝轻笑道:“过目不忘?或许吧……”

襄荷敏感地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过目不忘,这对常人来说是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啊,但他的反应……有点不对劲。

“你不开心。”襄荷愣愣地道,“为什么不开心?过目不忘……不好么?”对了,他不是过“目”,他根本看不到……

但是,她却直觉地认为并非这个原因,只因为他给她的感觉从不是会因自己的残缺而自卑沉沦的人。

那么,会是什么原因?

谢兰衣笑了笑,声音难得地有了些温度:“并非不开心。”

说罢忽然伸出手,迅速地在襄荷头顶发旋儿处揉了揉,然后又迅速地收回,道:“只是,有些感慨。”

襄荷被他这动作弄得有点懵,继续愣愣地道:“感慨什么?”

“自然是感慨……天命弄人。”

襄荷还是不懂。

“过目不忘,于常人许是好事,于我——”他指了指自己,声音还带着笑意,但终究没有说下去。

襄荷心中猛地一颤,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蒙着白绫的双眼。

皇帝不会乐意看到一个天资聪慧的前朝皇族之后,更何况是过目不忘这样足可称为天才的天资。

过目不忘,那便毁掉那双目。

心脏似乎被什么拉扯了一样,钝钝地痛。有人说,什么叫悲剧?悲剧就是将美好的东西生生在你面前摧毁。正如花朵被人攀折,鸟儿被夺去歌喉,舞女失去双脚……将其最耀眼最夺目的摧毁,便是世间最残忍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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