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莳花记(106)+番外

爆竹声一落,便有无数站立着的人上前拥住掌柜,七嘴八舌地问道:

“你们店里真有极品梅素?”

“怎么卖?掌柜的痛快点说个价格,爷今儿个势在必得!”

……

除却这些男人,还有许多丫鬟婆子也毫不落后,拿出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过三关斩五将挤到掌柜面前,同样七嘴八舌地问着,不过问的却是店里可卖前几日周家小姐花朝会上簪的那种月季花。

掌柜满脸堆笑:“卖的,都卖的。各位贵客请先进店。”

于是一群人挤挤挨挨地都进了店,好在店内没多少货架,因此即便不算太大,也能站的下许多人。

掌柜又忙着让那两个秀水村的女孩将两群人分开,冲着兰花来的待左边,冲着月季来的待右边,男女泾渭分明,也不怕冲撞了谁。

掌柜去了左边的男客那里,两个女孩儿则去了右边招待女客。

那边,掌柜站在一张高高的桌子后,桌子上有个正正方方的东西,上面蒙着红布。

已经有人猜出那正方形东西里面是什么,人群再一次鼓噪起来。

“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掌柜忙摆摆手让众人安静,“各位大人没猜错,小店确有极品梅素,名曰‘鹤望’,乃是东家亲手培育而出,但因去岁才育出,一共也才得了四苗,此次小店拿来出售的,便是这四苗中的两苗。”

这话一出,下首人群又议论起来。

“才两苗,这许多人可怎么分?”一须发皆白的老人哀叹道。

更多的人却在问价,还有人在质疑真假,执意要先见花。

掌柜不慌不忙,笑眼望了下质疑的客人,口中说着‘自然要让各位看到’,一边缓缓将桌上方形物体上的布揭开。

红布一揭开,鼓噪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一个个睁大了眼看那红布下的物事。

这边吵吵嚷嚷的早引起右边女客们的注意,此时陡然安静下来,那边便有不少小姐也看过来。

红布下赫然是个二尺见方的玻璃罩子。

虽然玻璃早在前朝歂岳帝时就被造了出来,且造价并不昂贵,但却仍旧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东西,只因——玻璃十倍造出来了,但切割玻璃的钻石却没找到。

因此此时的玻璃造出来后若想切割,便只得靠人工一点一点打磨,需要工匠技巧娴熟不说,还十分费工夫,因此玻璃的价格算得上昂贵,寻常人家绝不会奢侈到用玻璃做窗户。

眼前这个玻璃罩子,怕是没二十两银子下不来。

掌柜的一脸肉痛,又想起小东家原本还想用玻璃做橱窗,不由得更加肉痛了。

客人们却没一个注意到那玻璃罩子,而是各个死死盯着罩子里的物事。

透明纯净的玻璃映得里面的兰叶更翠,兰花更透,虽然隔着一层玻璃,众人却清清楚楚地看到绿叶间那一杆花葶。

挺直的花葶上左右侧列着九朵花,朵朵俱是一般模样,标准梅瓣,碧绿素心,清而不艳,娇而不妖,确是传说中的梅瓣素心兰!

掌柜只说了句‘价高者得’后,便被漫天的喊价声淹没了。

“我出五十两!“

“一百两!“

“一百五十两!“

……

“一千两!”一名衣着普通——或者说,在这群客人中相较而言比较普通——的中年男子咬牙切齿地喊道,他热切地看着那个玻璃罩子内的‘鹤望’梅素,仿佛看着什么绝世美女一般,只是紧握的双手上暴突的青筋显露出了他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喊价声顿了一顿。

一千两,对于一盆兰草来说绝对不算低价,毕竟毕竟不是金银宝石,这是只在爱兰人心中才有价值的东西。

但是,这不是寻常的兰草,是可遇不可求的梅瓣素心兰,除花铺东家手里那盆,世间仅此一盆的梅瓣素心兰!

于是很快,喊价声又起。

“一千一百两!”

“一千二百两!”

价格节节攀升,眼看着打破两千两大关,朝着三千两奔去。

先前出价一千两的中年文士脸色青灰,但看向玻璃罩子的目光却更加热切。

“两千九百两!”

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咬牙喊出,显然,这价格对他来说也有些肉痛。

“三——千两!”中年文士扶着身边的小厮,吐出的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

“先生!”小厮惊声叫道,“咱家哪有那么多银子?!”

没有人再喊价,几个显然跟中年文士认识的人都劝说了起来。

“王山长,你这是何苦?”

“王兄,知你爱兰心切,但也不可如此冲动啊!”

“王山长,咱们一月束脩也不过十两,三千两,这是你多少年的束脩?切切三思啊!”

……

“山长“二字一出,周围人便知道了这几人的身份,毕竟,在襄城这个地方,能被叫做山长的,那几乎毫无疑问便是鹤望书院的山长。

身为鹤望书院的山长固然受人尊敬,但同时,却也代表着一定程度上的“清贫”。

书院的普通山长一律是一月十两的束脩,各院院长则是二十两,相比许多山长本身的名声,那真的是相当微薄,虽然另有学田、禄米等福利,但总的来说,并不算十分优厚,起码比不上有着各种油水的官员们。

这种收入能让山长们维持普通的优渥生活,但想要一掷千金,难度无疑有点大。

所以另外几位山长才全力劝阻。

但王山长显然已经拿定主意。

因几人这么一打岔,暂时便没了人喊价,王山长提心吊胆等了会儿,见依旧无人出价,才苍白着脸,对那几人强笑道:“各位山长不必为我担忧,这些银子凑凑还是能凑出来的,无非是卖些田地,削减些仆役,我有手有脚的,银子总会再挣回来。”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

为了几棵草卖房卖地,倾尽家资,这可真是——

“兰疯子!”一位山长摇头道,“你可真是个兰疯子!”

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可不是疯子么。

众人正震撼呢,先前出价两千九百两的富商却咳咳两声,见众人都看向他,才扬起笑说道:“出价可还没结束呢!”

“掌柜的,我出三千一百两!”

众皆哗然。

王山长更是差点昏过去。

“你、你这人怎能这样!”王山长一位同伴急道。

富商斜眼瞥了那同伴一眼,“这位先生说话可真不中听,我怎么了?我不就出价么,怎么,还不许了?”

那同伴显然不是个善辩的,憋了半天才憋出个“君子不夺人所好!”

富商鼻子里哼出一道气来,“什么君子!这花儿又不是他的,怎么就算夺了?我只知道掌柜的说价高者得,买卖东西自然是谁出的钱多给谁,在下可没听过谁是君子就给谁,就不许别人买了,这可不是君子,这是强盗!”

同伴顿时涨红了脸,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正待要说什么,却被王山长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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