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嫡妻不贤(84)+番外

眼前的人仿佛只剩一个躯壳,里面的灵魂已经被抽离。

仅从目光和表情来看,她甚至以为他根本没认出自己,没认出自己就是之前阻止了他双腿被废的人。

她又上前走了两步。

他依旧无动于衷。

宜生忽然笑了笑。

这下,他终于有了些反应——他的睫毛迅速颤动了几下,随即便又立刻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不过,这就已经够了。

他的睫毛很长,还带着微微弯曲的弧度,看上去很柔软。哪怕睫毛上还沾着污血,哪怕脸上刀疤纵横,这长长翘曲的睫毛,却让他平白显得有几分少年气。

事实上,他也的确不大。宜生想着。

十七岁孤身一人从广州北上京城,刺杀失败后被囚五年,到如今,也才不过二十二岁而已。

二十二岁,比她小了整整七岁啊。

可是,却有着她前世今生都不曾有过的勇气和决断。

“那些看守的人呢?”宜生突然出声问道。

她的声音很平和,既没有好奇,也没有怜悯,只是单纯地问了一句话,像是随口而出一样。

他抬眼看她,半晌没有说话,就在宜生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张口了,声音沙哑紧绷,像是几天都没有喝水了一样。

“走了。”

简简单单两个字,就像两块儿金属摩擦,沙哑尖锐地令人忍不住想捂住耳朵。

像是没有注意到这难听的声音,宜生继续追问:“怎么走的?为什么会走?”

虽然他看上去根本逃不掉的样子,但一个守着的人都没有,似乎也太不正常。

“被叫走。”他又开口,“打架。”

然后,嘴巴便像是阖上的蚌壳,怎么都不再开口。

宜生也没有再追问。

她的目光在锁住铁笼的一排大锁上逡巡了片刻。是的,一排锁而不是一把锁,可能是怕决斗时猛兽的力气撞开铁笼,陈家在铁笼子上上了足足四把锁,从上至下排成一排,每把锁都有成人的两个拳头大,锁身黑黢黢的,布满斑驳的锈迹和血迹。

那绝不是她随便能打开的。

目光从那排锁上移开,宜生又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转身。

绿袖正在路口站着笔直直地,像根标枪一样,一看她走过来,便高兴地招起了手。

宜生笑笑,快走几步,与绿袖汇合。

看着那双茜草纹玫红绣花鞋逐渐远出视线,最终完全消失不见,虎奴垂下了眼眸,然后便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艰难地收拾清理着伤口。

***

只往前又走过一个路口,宜生便听到前面隐约传来哭爹喊娘的声音。

“沈三你别嚣张!小爷告诉你,今儿你打了我的人,明儿我就让你在京城混不——哇!你打我!”陈二正中气十足地叫嚣着,然而很快就也跟着其他人一样哭喊起来。

宜生停下脚步,透过一丛竹子看过去,就见致远斋的门口一片混乱。陈二和他身边的几个公子哥儿都在,还有他们的小厮跟班儿们,以及后来运送虎奴和老虎的几个壮汉,也都堵在致远斋门口。

不过,现在他们的情形有些凄惨。

五六个身着蓝色短打的彪形大汉正追着这群人打。宜生一看便认出来,这些大汉都是致远斋的护卫。

致远斋的护卫只有五六个,而陈二这边主子加下人却足足有二十多个,可局势却是一面倒向致远斋——陈二一方被打地根本还不了手。

那些年龄不大的小厮完全是抱头鼠窜,壮汉们看上去倒像是能顶些用,但也只是看上去,因为他们被陈二寄予厚望,因此反而成为了被打击的重点对象,好几个壮汉已经被打倒在地完全爬不起来,还有几个也已经完全没了还手的意思,只学那些身形瘦弱的小厮一样抱头鼠窜。

至于那些公子哥儿,则瑟瑟缩缩地站做一堆儿,不敢出声也不敢看,跟大雨淋过的鹌鹑似的。

只有一个陈二,非常有胆地离开那群鹌鹑跑到沈问秋跟前叫嚣挑衅,然后——他就被揍了。

宜生透过竹叶看过去的时候,便看见致远斋门口摆着副太师椅,正是沈问秋平日常坐的那张。而此时,沈问秋也正坐着,不仅坐着,还喝着茶,时不时指点那些护卫几句,一副舒舒服服的大爷样,似乎根本没听到陈二的叫嚣似的。

这模样,简直是要气死陈二。

于是陈二喊出了上面那句话,一边喊话一边朝沈问秋走去,手指还气势汹汹地指着沈问秋。

正当陈二的手都快指到沈问秋跟前的时候——

“噗通!”

然后就是陈二那哇地一声。

宜生看得清楚,沈问秋在陈二靠近的时候,突然抬脚踢向陈二膝盖,然后,陈二就哇了,紧接着就跪了……

☆、59|3.25

沈问秋一脚踢出,又甩了个眼神,身后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立马站了出来,跟夹只小鸡崽儿似的把跪趴在地上的陈二夹在肋下。

“沈三你好大的胆子!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陈玄朗!我姐是睿王妃!我哥是陈昇!”被人整个儿架起来,陈二又恐慌又羞恼,顿时把后台全都搬了出来。

沈问秋扑哧一笑,脸上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如沐春风:“哦,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陈二一愣,脑子里开始思索威远伯府有什么靠山。

沈问秋却已经笑盈盈地自己回答了:“我是沈问秋。”

沈问秋?

沈问秋?!

特么逗他呢!

陈二大怒。

可是,再怎么怒,他也没招。沈三不受威胁,他自个儿受制于人,至于他那些小厮打手——陈二瞥了一眼,立马就转过了头。

那抱头鼠窜的熊样,多看一眼他都嫌丢人!

果不其然,没过片刻,陈二这方从主子到下人全都全军覆没。公子哥儿们还好,只依旧鹌鹑似瑟缩着,那些小厮和打手们却没这么好的待遇,统统被致远斋的护卫们拿绳子五花大绑了扔做一堆。

看到这结果,陈二的脸顿时黑地不能更黑,再也忍不住,也不拿后台压人了,直接对着沈问秋破口大骂起来:“沈三你个婊/子养的!我——啊啊啊啊!“

哗啦啦的泼水声和陈二的惨叫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就在陈二嘴里不干不净的时候,沈问秋一手端起身旁那壶正喝着的茶,手腕一抖,便将整壶茶水浇了陈二满头。陈二满头满脸都湿透了,上面还挂着几片或卷曲或舒展的茶叶,模样可怜又滑稽。

那壶水虽已不再滚烫,但到底还冒着热气,再加上沈问秋动作突然,看上去实在吓人,陈二被兜头浇了一脸,只觉得脸上滚烫,还以为自己被毁容了,登时差点没被吓哭,直到嚎了几声发现脸上只是发烫但却不疼后,叫声才小了些。

沈问秋也不再优哉游哉地坐着,他站了起来,右手还托着那已经空了的茶壶,长腿一迈便走到陈二跟前。

他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就跟方才他游刃有余地收拾了陈二一行人时一样的笑,但是,不知为何,陈二忽然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