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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贤(241)+番外

可笑的是,即便退到这样的地步,她也没有得到自己曾经奋力追求的东西,反而最后才发现,她贪求的那些,财富、地位、优秀的男人……如今竟然让她感觉作呕。尤其那个男人,那个让她一次又一次打破自己底线的男人,当被大脑不再被爱情荷尔蒙支配,再回过头看,她只觉得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昏了头瞎了眼地一心扑在一个渣男身上,生生在一棵树上吊死,最后还被这棵树嫌弃地一脚踹开。

到最后,居然是一个毫无亲缘,身份卑下又贫穷的家庭,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对她嘘寒问暖。

所以她突然痛哭,因为她终于发现自己错了,错不在哪一件事做的不对,而是从一开始,整个心态就错了。

从一开始,她想的就是适应这个世界,融入这个世界,为此一次又一次打破自己的底线,容忍以前的自己绝不能容忍的东西。

然而,那样的她还是她么?

生活需要妥协,却不能无底线地妥协。

前方也不止一条路,一条不通大可以再换一条。

她终于明白这个道理,然而,却太晚了。

简陋的早点摊子上,食客来来去去,年轻女人听着食客们说起那位渠尚书的惊人事迹,脸色平淡,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市井妇人,过往的种种都好像镜花水月般,了无踪迹。

***

时间又过去几年。

齐大娘的早点摊子生意依旧红火,但齐大娘年纪已大,身子骨无法再继续每天早起的高强度劳作,如今每日早上忙完,她都像死里逃生一样,腰疼地要命。沈琪看了,便坚持要关了早点摊子,齐大娘拗不过,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只得同意了。

而这时,齐家的小孙子齐小宝也已经七岁,按现代来说,便是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而小宝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平日沈琪教他读书数数,都可以看出他脑子不笨,甚至还颇为聪明。

沈琪便建议送小宝去读书。

齐大娘老两口自然是愿意的,然而一算家里的存银,却又愁眉苦脸起来。

早点摊子本小利薄,虽然因为生意红火,这几年他们还是赚了一些钱的,然而齐老爹的病便用去了一半儿的钱,如今剩下的不过够普通生活而已,想要供出个读书人,却是还是不够的。

当然,如今晋江书院开设,学子能够入学的话不仅不需要束脩,甚至还能得到不少的禄米,然而那是对十几岁,已经一定程度上学有所成的学子来说的,如今的齐小宝还只是个未开蒙的娃娃,自然不能适用。

沈琪也知道这情况,因此一边想着别的法子挣钱,一边自己教齐小宝读书。

除了笔墨纸砚等读书用具上差一些,齐小宝接受的教育并不比那些书院的学子差。

沈琪穿越前是数学系研究生毕业,虽然不是学霸级人物,虽然穿越那么多年已经忘记许多,但即便如此,如今的她对于古人来说,依旧是站在相当高远的位置。若在以前,她的所学或许还没什么用处,但如今科举不再局限于八股文,反而大兴自然科学,作为自然科学中的中流砥柱,数学几乎是一切的基础,因此如今算学好的人很是吃香,沈琪便想着着力教导齐小宝学数学,将来……便是进那个研究院,也是不错的。

放下心中的嫉妒和不甘后,如今她已经能够平和地看待那位“穿越同胞”了。

甚至,在某天听到人们又非议起那位同胞时,竟然第一次生出愧疚和同仇敌忾的情绪。

这一次人们议论渠宜生,终于不再是因为朝堂政事,而是因为私事。

原本被人们以为终身不会再嫁的渠尚书,终于要再次嫁人了。而嫁的这个人,是晋江书院的院长沈问秋。

晋江书院院长这个名头不稀奇,稀奇的是,沈问秋还同时是她前夫的叔叔。

这可就惹地天下人兴致盎然八卦心顿起了。

虽然渠尚书已经与前夫和离多年,虽然两人如今都是独身一人,然而只说两人曾经是叔叔和侄媳妇的关系,便足以让无数人指着鼻子痛骂。

再联系渠宜生那本《女四书注》,那本教女孩子不必温婉顺从,不必从夫从父,甚至还教导女孩子争求自己的“婚姻幸福”的逆书,她能做出再嫁前夫叔叔的事,似乎一点儿也不让人惊讶,而以她如今的权势地位,她这样做了,也无人真能拿她怎样。

所谓伦理道德,从来都是约束弱者的,王侯将相夺自己儿媳的尚不在少数,乱/伦在所谓的上流阶层更是屡见不鲜。

然而不同以往的是,以往那些事例,主导者都是男人。

男人花心叫风流,男人乱/伦顶多算荒唐,并不会因此而影响他的文治武功,然而同样的,甚至程度更轻微许多的事,放在一个女人身上,便显得那样让人无法接受。

厌恶她的人更加厌恶她,甚至编排了无数下流笑话来消遣她,意图让她成为市井俗人口中的淫/娃/荡/妇,事实上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对于这位风头鼎盛的女尚书,无数人不惮以最恶意的话语侮辱她。

刑部抓了几个当众侮辱她的,这风头才总算刹住一些,然而私底下,她依旧堵不住天下人的攸攸之口。

沈琪偶然听到几个粗鄙的男人猥亵地说起渠宜生,那些话说地极其不堪,极其下流,让她只听着便觉得难以忍受。那些人不只是侮辱渠宜生一人,没有渠宜生也会有别的女人,他们想做的无非是借用侮辱猥亵女人的方式,好满足他们卑微的男人虚荣心罢了,他们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但这不妨碍他们以自己男人的身份找回一点信心,而这点信心自然是从世人认为比男人低一级的女人身上找,若这个女人位高权重,那自然就更好了。他们骂地不只是渠宜生,更是天下所有女人,其中——自然也包括她沈琪。

第一次亲耳听到那些无耻下流的话,沈琪呆立当场。

曾经的她,就做过跟这些男人所作的一样的事。虽然她只是撺动谭氏,引导着谭氏去做,并没有亲自说出那些话,然而,又有多大区别呢?

她知道自己错了,然而亲眼再见一边自己曾做过的丑恶,她才真心发现自己错地有多么离谱。

她转身离开了。

没有义正言辞地冲上去指责那些男人,连暗暗吐口唾沫鄙视他们都没有。

曾做过一样事情的她,没有资格这样做。

比起双方的身份,沈问秋和渠宜生的婚礼办地很“简朴”,一个有钱的,一个有权的,两人的婚礼却没有十里红妆,也没有大宴全城,不过简简单单像是寻常人家娶妻,锣鼓开道,新郎骑着骏马,一身红衣,接了新娘子后,绕了京城走了一圈儿——又回到了定国公府。

一路上因为全程有护卫,倒没让那些有意挑事儿的人找着机会,这会儿一看新郎官儿居然进了定国公府,登时嘲讽声一片。

什么吃软饭,什么倒插门,什么面/首,什么渠宜生养的狗……这般的话,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