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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侄女不好嫁(145)+番外

午后,乔府大门前,停下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

一个白胡子老头下了马车,踏行而上通入府内的石阶,却被守门的侍卫横刀拦下,白胡子老头笑着解释道:“小老儿姓贺,陈文敬御医的兄长,前来为你们小姐看病。”

门房周管事半信半疑,当下道:“稍等,容我进去通报。”

正是年中春假,乔家的老爷和公子们均停朝在家,周管事第一个遇见的是乔家大公子乔初然,于是道:“大公子,外面有人称,是陈御医的兄长,说是前来为小姐看病。”

乔初然听罢,拔腿就往大门处奔去。

被乔初然亲迎入府的陈文肃,板正着瘦削的脸,冷冷道:“老夫看病,不许人围着,全部都出去。”

一句话,将一屋子的人赶了出去。

最后离去的是盛怀泽,出门之前,盛怀泽深深看着陈文肃,陈文肃只呆板着脸,眼神古井无波。

搭手诊脉良久,陈文肃摸出一只翠绿玉瓶,倒出一颗药丸,色若胭脂似的嫣红,药香扑鼻,掰开乔嫣然的嘴,让她服下,然后静坐无声,蹙眉思考。

乔嫣然微微睁开眼睛,光影流转,半晌才看清眼前之人,声音低弱无力地开口:“先生?”

陈文肃抬起眼皮,淡淡道:“你离开杨柳城之前,小骆求我救你。”

声音有些悲,又有些哀,轻叹道:“他从没求过我。”

乔嫣然闭了闭眼,又再睁开,眼睛被水洗过似的明净:“他要到夏天才能回来……”

低咳一声,才慢慢道:“先生,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陈文肃没有吭声。

乔嫣然的声音好似春冰破碎:“我想再见一见他……”

陈文肃站起身来,面无表情道:“老夫早说过,身为病人,自当遵从医嘱,你再病得严重,麻烦的会是老朽。”

看着容色苍白若雪的乔嫣然,冷冷道:“不听老朽的话,活该你吃苦头。”

乔嫣然眉睫轻眨,突展颜而笑,如夏花般绚烂:“我听先生的话。”

入住在乔府的陈文肃,相当横行霸道,谁破坏他的规矩,便敢摔脸子给谁看,盛怀泽活这么大,第一次有乡野匹夫,三番五次对他蹬鼻子上脸,偏偏他还罚他不得。

医术精湛的御医,全被他差来给乔嫣然诊病,一月下来,却越诊越虚弱,可这脾气乖戾的陈文肃,确实让乔嫣然好转了起来,起码乔嫣然不再十二个时辰,有近十个时辰都在昏迷。

他实在怕极了乔嫣然会一睡不醒。

大雪虽停,凤仪宫中团团簇簇绽放的美人梅上,仍沾了星星点点的雪花,有凛凛的清香扑鼻。

红梅殷殷艳丽,像乔嫣然呕出的一口口鲜血。

梅开三度又三度,时至如斯,她竟不愿再看到他。

嫣然,表哥对你情深至此,你为何要这么绝情?

陈文肃妙手回春,止昏睡,去发热,阻咳血,一步步让乔嫣然驱除病症。

柳叶冒出新芽的时候,乔嫣然精神略转好,乔爹乔娘忽忽悠悠不安的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原处。

花园内的那棵老桃树,绽放出第一朵桃花时,刚满六岁的乔云哲,野猴子似攀爬上树,摘下那朵早春的桃花,兴兴冲冲送予了乔嫣然。

花瓣重重,嗅在鼻端,有幽幽的芳香,乔嫣然望向窗外,春日的阳光极为明丽,骆承志,你就快回来了,是不是。

第103章

初夏之际,乔嫣然已可下床走动,方锦珍从岳阳城归来,且带回一大包裹岳阳府的特产。

乔嫣然如今的一饮一食一药一汤,皆由陈文肃一语拟定,有些东西再好吃,他说吃不得,那就是吃不得,杨柳城隶属岳阳府管辖,于是,陈文肃将家乡的美味小食,全部没收,独自享用。

陈容临说陈文肃面冷心热,好相处的很。

乔嫣然深以为然,正值热闹春节,又兼隆冬寒雪,他却从千里之外的杨柳城,特地赶来救她,虽然他还是时常对她冷言冷语。

夏花烂漫,蔷薇始开。

密密匝匝,团团簇簇,热热闹闹,清甜的芬芳缭绕在鼻端。

蔷薇之花语,爱的思念。

乔嫣然摘下一朵小小的蔷薇花,坐在秋千上轻轻抚摸,指尖是薄绡的柔软之意。

秋千摇动,岁月一晃一晃地悠悠而往。

盛放的蔷薇花业已凋尽,辗转芳香于泥土之中,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明年的夏天,这些蔷薇花会开得更好。

骆承志,明年是不是就是你在陪我看花,而非我一人独赏。

六月中旬,燥热许久的天气,终于迎来一场凉凉的雨。

黄昏之际,院中闲花落地,乔嫣然陪着乔娘坐在廊下看雨,乔爹自己撑着竹伞,从雨中缓步走近,进入廊下,乔嫣然发觉乔爹的衣裳沾了密密的雨丝,潮湿地闪着水光。

乔娘已迎上前去,轻声责怨道:“这么大个人了,打着伞,还能把自己淋个半湿。”

乔爹缓缓合上伞,慢慢道:“阿瑜,庭儿他们要回来了。”

乔娘先是一喜,随后面孔之上,又浮现出极度的不安。

很多年前,她娘也曾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口气,对她说:“阿瑜,你爹他们要回来了。”

她只顾着高兴,却没看到娘平和的面容下,那难抑的悲伤。

后来,她爹回来了,伤了一条腿,有整整一年的时间,都不能正常行走,小时候常抱着她玩的小叔叔,却再也没有逗她玩过。

乔娘眼里没有泪花,却看得乔致远直想落泪。

虞子瑜紧紧抓着乔致远的手,骨节凸凸的苍白,颤着声音问:“致远,告诉我实话。”

乔致远眼眶酸涩,闭了闭眼,终是轻语道:“庭儿他……断了一条手臂,以弘……死了。”

乔嫣然手中捧着的热杯子,忽然透透的凉,指尖颤抖间,已脱手坠地,“啪”得一声碎响,像心里梦碎的声音。

乔爹睁眼,勉强再道:“以弼和骆承志没事。”

廊外,雨声淅淅沥沥,不知人间哀愁地飘洒。

七月入下旬,历经近一年的时间,平乱大军返京,成果很可喜,重伤敌军,且反夺城池数十座,盛怀澹被俘回盛国,肖国求和。

盛怀泽的皇图霸业之路,伊始。

入秋的桂花,依旧金香灿灿,乔庭然终于归家。

那日,天色只微蒙蒙的亮,乔庭然一手倒提长枪,一手策马远走,红色的战袍,在晨风中烈烈飞扬,像一个英雄,最后一眼见他,他端坐马背,咧着一口雪白的牙齿,使劲挥手傻笑。

如今,他终于回来。

左袖管空空荡荡,右手仍握着虞老侯爷留下的那杆长枪,鲜艳的红缨穗在风中飞扬。

乔爹颤抖着手,摸上乔庭然略粗糙的脸,老泪纵横:“好孩子,爹以后再也不骂你。”

乔庭然只嘿嘿一笑,唤了声:“爹。”

然后,单臂抱住乔爹略佝偻的身体,轻声道:“你怎么这么老了。”

另一只空空的袖管,在风中轻轻地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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