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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尽爱始(7)

不久,言安就跟陆连清说他要搬出去了。他说得很平淡,像在讨论今晚吃拉面还是炒饭。

陆连清心里一揪,疼,生疼。他努力地不让自己流露出丝毫情绪,“什么时候走?”

“下周末。”

“这么急?房子找好了?”

“嗯。”

“……哦。”

两人都没有了言语,之后的日子过得有些沉默,陆连清感到,那次旅行回来之后,什么东西变了。

半个月后的那天,陆连清一早起来就看到言安在收拾东西,是了,他差点忘了,他要走了。

他要走了。陆连清在心里重复这几个字,看着言安在房间里动作缓慢地往包里塞东西,他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哑,“要我帮忙么?”

“不用。”言安答得很简短,他要带的东西不多,几乎都是证件和几件常穿的衣服,“剩下的东西,随你处置吧。”

“……嗯。”

“我给房东汇了六个月的房租,你应该够时间再找个地方了。”

“嗯。”

言安拉上行李袋的拉链,清晰的刷一声在屋子里异常刺耳,他转过身来,面对着陆连清,嘴巴动了动,却再说不出话。

他走过去,沉默着迎面经过陆连清身旁,往门口的方向。

陆连清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像要看出点什么来,言安扭动门把手,拉开,右脚踏了出去,左脚也踏了出去,一切都像慢动作的镜头,缓缓地播放,仿佛要深深地印在谁的脑海里,在多年后再度回味。

别走。有个声音在陆连清心里响起,很轻,很微弱,但不容忽视。别走。陆连清跟在言安身后,几乎要伸手抓住些什么,言安突然回头,一瞬间甚至让陆连清以为他真的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怔怔地看着他,言安却再无任何言语,利落地,熟练地,砰一声关上了门。

就这样,没有再见,没有告别,一堵不能再熟悉的门,将他们隔在了两个世界。陆连清迟到的手指触摸在冰冷的门板上,感觉不到温度、呼吸与心跳的冰冷的门板,久久地一动不动。他不知道,此刻言安在门的另一边,也倚着这同一扇门,无声无息。

也许,两人中的任何一个,突如其来地作出决定,再度打开这扇门,也许,也许罢,就会是另一个世界。但是他们没有。两个巧合,造就一个必然。

陆连清再见到言安的时候,是在他的婚礼上。陆连清坐在一堆不认识的人中间,目光只好扎根在言安身上。言安终于看见了他,眸中一丝惊讶一闪而过,他没预料到他会来。

陆连清也没预料到。他正在努力地习惯没有言安的周末,看着天花板发呆,敲门声响起,他心里一跳,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就跳起来跑去开门。然而不是那个人,是那个人的未婚妻。

“你是言安的朋友吧……”女人张口就是连续不断的一堆话,陆连清没听进去多少,只讷讷地接过那张红色请柬,“到时候一定要来啊。”女人照例以这句结尾,陆连清“啊”了一声。

婚礼在言安家乡举行,一个二线的繁华城市。陆连清请了假,独自坐了火车,奔赴千里。

言安敬酒敬得很豪爽,无论啤的白的抑或掺杂酱油辣椒的二话不说一干到底,连着新娘的也一并抢了过去。大家都调侃他如此爱惜新娘,新娘在一旁跟着,一脸幸福的娇羞。

终究是躲进了厕所狂吐。陆连清趁着没人注意跟了过去——其实根本也不会有人注意他。光亮如新的洗手间里,只有言安一人,凝视着镜子里自己满是水珠的脸。

“你……还好吧?”陆连清试探着开口。

言安转头看向他,那张早已刻骨铭心地印在脑海里的面孔,此刻正带着难以言说的忧心。他很担心他目光里的那个人吧。他在担心谁?我?

言安低低地笑了起来,“呵,我很好,我当然很好……再好不过了。”

“……你醉了,别喝了,回去休息吧。”陆连清走上前去,想要去扶他。

“回去?”言安直直看进陆连清眼里,“回哪里?”他突然反手抓住陆连清手腕,“你来这里干嘛?来看我笑话?”

“我没有……”陆连清皱了皱眉,他从未见过言安这个样子。

“哈,哈哈哈,陆连清,你装什么正直、装什么清高,两年,两年了——”言安步步逼近着将他抵着墙壁,满腔酒气喷在陆连清脸上,“你一直在我面前明知故犯……咬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没错,你赢了,你一开始就赢了,哈……”

这些话字句戳进他心里,陆连清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很难受。“言安……”他轻声道,“……你醉了。”

“我没醉,我一直都很清醒。”是的,他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他只是无法控制——这一切都是陆连清自找的,他如此想着,捏起陆连清下巴就堵上双唇。

陆连清呆了,忘了反抗。言安得寸进尺地肆意qin占他的气息,唇腔间唾沫黏连,口she交chan,ru湿的声音伴着隐秘的shen吟弥漫在空气里,直至陆连清反应过来将他推开。

那一刻,陆连清的表情如一柄尖锋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入言安心底。有些事情,早已注定。

陆连清想要解释,但一句话也说不出,两人都没留意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女人,那是唯一一个知道言安秘密的朋友。女人踏着高跟鞋哒哒哒冲过去抱住言安,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安慰被欺负的弟弟,“你先走吧。”

陆连清知道她是对自己说,他觉得很无力,一种让人无处发泄的无力,让人几近疯狂的无力,他们之间,隔了整整一个世界。

幸福的人有各自的幸福,不幸的人都有相似的不幸。那一刻,陆连清觉得他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而他,恰是当年质疑自己的女友。

是不是那时也好,这时也罢,只要再多一点点勇气坚持下去,就会是另一个故事?

他无法验证,因为人生只有一次。

“够了,够了……”女人没有去听陆连清离开的脚步声,只在言安耳边轻声道,“都过去了……”

那一夜,言安哭得像个孩子。

他们没再联系过。陆连清不知道他该惋惜的,是友谊的结束,还是别的什么。有一天,公司两个同事在打闹,“友尽!”A君咬牙切齿地宣称。

“爱始呀?”B君嬉皮笑脸道。

陆连清抬起头来,“什么?”

“友尽的下一句是爱始啊,你不知道?”

陆连清没有回答,望着窗外出神,良久,良久。

(完)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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