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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驾到(513)

崔凝低头,却见眼前景象一变,少年一头黑发坐在满院如雨的紫藤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含笑,怀中抱着一只胖乎乎的橘猫,他抬起猫爪冲她招手,“再会啊,阿凝。”

“还有再会的时候吗?”她喃喃。

少年声音轻快而缥缈,“两仪往复,周而复始,或许呢?”

她已经意识到这是一场梦,泪眼模糊之中感觉少年在消散,却并没有再去追。

“你如今这身衣裳,才算穿的尚可。”温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崔凝转身,慌乱的擦拭掉眼泪,看见祖母坐在梅花树下望着她,目光慈爱。

她记得祖母从前说过“规矩如衣服,你要穿的漂亮,但永远不要把自己变成一件衣服”,她刚刚到清河的时候,一举一动都是错,似乎没有哪一件事做对过,到了长安,撞翻屏风,与人打架,四处乱跑,似乎也并没有将规矩学的很好,就在年前还曾暴打同僚。

她觉得自己于规矩上并没有什么长进,直到戴上钗冠,穿上礼衣,在宴会上应对自如,才忽然觉得自己当真变了很多。

“阿凝,祖母贺你成人。”祖母折了一支梅花走到崔凝身边,将花簪进她发间,牵着她的手走到佛堂门口,打开大门。

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将整个祠堂都笼上一层暖光。

“你该走出去了,余生很长,不该将自己拘在佛堂里。”

崔凝抬头,看见祖母笑容舒展,眼中映着朝阳,“祖母记岔了,我已经走出佛堂很久了。”

“是吗?”她反问,却并没有等待答案,“你看,阳光正好。”

她轻轻一推,崔凝踉跄着跨过门槛,正要回头,却听祖母道,“阿凝,莫回头,你要一直向前走……”

崔凝周身被温暖的包裹,眼泪却汹涌而下。

“娘子,娘子?”

崔凝哭的头脑发懵,恍惚听见熟悉的声音焦急呼喊,睁开眼睛见到青心一脸担心,“娘子这是做噩梦了?”

“不是。”崔凝缓了半晌,才道,“是好梦。”

自她下山以来,每晚睡梦里总是血与火,当真是极少做这样的美梦。

有时候苦难不会让人掉眼泪,苦难之后的温情却会让人轻易破防。

崔凝哭过这一场,便觉得心头一座大山突然移开,浑身轻松,似乎能一蹦上天。

浑身的力气无处发泄,她便开始疯狂办公,疯狂吸取知识,与此同时她兼顾女学,经常与魏潜约出去玩,还能与朋友们小聚。从家里侍女到衙门同僚,都被动跟着“疯”,更可怕的是,别人累得整天精神萎靡,她却越忙越精神焕发!

青心总觉得她家娘子一天怕不是有二十四个时辰。

崔凝掌管监察二处之后,虽仍以刑见长,但已经不把刑罚当做最主要的手段了。

而且,崔凝知道自己这几次升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可以归功于运道好,根基不稳,上面短时间内不会有空缺,不用再想晋升的事,所以她在权衡之下放弃追逐个人功绩,而是开始培养手下监察使。

崔凝的性格优势在这个过程中发挥的淋漓尽致。

她擅长发现每个人的优点,且从来不吝夸赞,在确定了自己短期的目标之后,并不争功,在她手下只要有本事就能出头。

她经常在监察令和圣上面前举荐人才,会偶尔利用崔氏人脉替手下的人找更好的出路。

回报高,说话又好听。

谁会拒绝这样一个上峰呢?于是监察二处的人从刚开始针对抗拒,到后来在一声声赞美中逐渐迷失,也不过只用了一年多。

崔凝在监察司的根基越来越稳。

然而这些都是经过一次次内部厮杀斗争之后才逐渐显现出的好势头,说句不好听的,在监察二处,崔凝的行事风格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不过她判定的“逆”,是那些故意为难、不服她的人罢了。

崔凝当初与宛卿打架,怒怼柳意娘,在外人看来是争风吃醋,但那时候她都还没开窍,自然与吃醋无关,这两件事其实暴露她明显的性格特点——容不下一点恶意挑衅。

不过从小的经历让她拥有了超越于常人的敏锐判断,也更会审时度势,知道哪些需要忍气吞声,哪些可以打击报复。

她能为查找凶手而等待七年,其他事情更是有无限的耐心,而这正是成为一个好猎手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第525章 付以系心人(大结局)

在崔凝的有意栽培之下,监察二处年底考核几乎全优。

所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拼命五郎的媳妇是拼命二娘。

这下别说各处监察使,就连几位监察佐令都感到压力剧增。

昼夜更替,冬去春来。

在监察司的同僚们日盼夜盼中,时间终于艰难的过去两年。

监察司也是圣上的备用人才库,如果只是个七八品的小官,在别处都不像在监察司这么容易被圣上注意到,所以即便有其他出路,很多人也不愿意轻易放弃一条“捷径”。

再有,便是监察司用人不拘一格,里面有不少监察使都没有背景也并非通过正经读书考上来的,譬如通过崔凝举荐的尧久之,之前只是一个仵作,这样的人若去了其他衙门,官途一眼就能望到头。

然而职位有限,挪不出坑,下面的人就升不上去,可不就整天盯着上面的位置么?

崔魏两家走礼早在半年前就结束了,商定好的婚期就在四天后,崔凝向衙门告假准备婚礼。

消息散播开之后,有人忍不住发出疑问,“怎么是告假?”

都要嫁人了,难道不应该直接辞官吗?难不成……

众人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不会吧?!那人不会嫁人之后还要回来上职吧?!

崔凝不知同僚们如何震惊,一路驱马哼着小曲欢到家门口,见门前停了许多车马,上面放了一个个坛子,粗略一看得有两三百坛,与年前大师兄送来的果酒坛子一样。

“二娘子!”大管家见到崔凝,拱手行礼。

崔凝跃下马,“是大师兄来了?”

大管家道,“正是。道长正在正堂与郎君叙话。”

崔凝把马绳抛给小厮,脚步轻快的往正堂去。

与她的欢喜雀跃不同,正堂里的两个人正在长吁短叹,道衍还好,主要是崔道郁心情十分不美。

正堂摆着一地大大小小的箱子,都是魏家今日送来的催妆礼。所谓催妆礼,是男家派人携礼催请女方家中及早为新娘置妆,表明迫切想要迎娶的心意,以示对新娘的看重。

“阿耶!大师兄!”

见崔凝一脸欢喜的进门向自己行礼,崔道郁更郁闷。

道衍见状不厚道的笑了。

“坐吧。”崔道郁道。

崔凝在二人旁边坐下,问道衍,“门口那么多坛子,你把酒全都带过来了?”

“嗯,正好赶上你出门子,看看用不用得上。”大户人家备嫁,肯定早就把东西准备好了,道衍将酒带过来也就是个心意,“若用不上,你就放在铺子里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