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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驾到(430)

崔凝不知道凌策在自家母亲心里从“无数小娘子求不得的郎君”,直接变成了浑身毛病的混小子,只后悔自己多这么一嘴,于是连忙岔开话题,“还不一定就走到那一步呢!母亲别想了,快愁愁我吧,前几日我在监察司又打人了。”

“什么?!”凌氏登时柳眉一竖,抬手点了一下她脑门,“你呀你!又和谁家姑娘打架了?不会改明儿人家又找上门来要说法吧?”

崔凝不满道,“母亲这叫什么话,说的我好像只会打女人一样!”

凌氏一口气尚未松下来,便听自家闺女骄傲道,“这回打的是男人,六七个呢!一拳一个,不堪一击!”

“我的老天爷!”凌氏捂住心口,什么“夫妻矛盾、和离孩子受罪”统统抛到脑后,“受得一身伤,还出去干这种事!你就不能消停点!没伤到哪里吧?”

说出这事儿也不过是为了转移她注意力,可当听到她第一反应竟是关心自己身体,崔凝心中不由一暖,“我没事,那几個碎嘴子还不如个小娘子有力气。”

凌氏这才问,“他们说什么了?怎么就值当你动手?”

“说我和五哥坏话呢。”崔凝挠挠头,不想细说,只道,“他们非议上官有罪,若闹出去说不得就要贬官降职,打一顿是便宜了他们,母亲放心吧,闹不出事儿来。”

凌氏道,“日后还是要再稳妥些才行。”

“知道啦。”崔凝乖乖应了,又犹豫了片刻,“母亲,我师门的案子已经过了明路。”

如今案子都已经过了明路,崔凝不想父母最后是从旁人口中听说。

凌氏愣住。

崔凝回来之后是顶了她病逝的双胞胎姐妹的身份,起初也瞒着家中人,后来多少也都知晓一些内情,可是所有人都默契的避免提起她的过去。

彼此心知肚明,却是第一次直面这些事。

“我儿……”凌氏抓住她的手,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崔凝顺势将脸埋在母亲肩头。

她们姐妹花开并蒂,本应是好兆头,谁料却是“此消彼长”的命数。

崔凝如今经历许多之后再回想当年,在清河家中捡到的纸钱,以及当时祖母说的话、父母亲的种种反应,算算时间,她不用特地去查也大概能猜到,崔家接到道观来信之时她同胞姐妹便病了,就在有人把她送到清河前后,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妹病逝。

家中知晓她师门之事,便未曾发丧,用罚关禁闭的理由让她顶上了这个身份,而那个病逝的姐妹以族中别家女儿的身份下葬了。

未曾成年的孩子夭折,不计入族谱也没有盛大葬礼,以什么身份下葬都只是宽慰父母之心罢了。

崔凝虽在道观长大,但并不迷信命理,只是她偶尔也会想,倘若自己永远不回来,另一个孩子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没有问凌氏有没有这样想过,因为她一直能感觉到每一个人对自己的情绪变化。

起初凌氏心里并非没有一丝杂念,对她既有心疼,又诸多挑剔,相处起来多少有点别扭,所以当时她更喜欢亲近祖母。

然而一个母亲终究不忍心将命运加诸的痛苦全都推到亲生女儿身上,她也是真心将她疼到骨子里,倒也不必将这话问出来伤人心。

凌氏不知女儿思绪纷乱,回想第一次见她的样子,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当时你都是要八岁的孩子了,却瘦得像株枯草,仿佛风一吹便能折断,小手上全是茧子……”

“我原本才不瘦呢,师父师兄们对我都极好,只是从师门到清河我一路都没有知觉,怕也吃不进什么饭食,想必那时给饿瘦了。”崔凝伸出手,点点如今已经初见修长的手,“原来我手上都胖出窝窝了。”

道观里没有锦衣玉食,一口肉一口点心都稀罕,可也远没有凌氏想的那般苦,至少她并不觉得苦。

她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将凌氏哄得眉开眼笑这才松了口气。

待到崔道郁回家,凌氏提及今日之事,忍不住同他感慨,“女儿到底还是亲我。”

崔道郁听她说起女儿小时候的事,心里酸的不行,“也就是我待在书院不能常在家。”

隔日早膳之后,老父亲带了一堆稀奇小玩意送到她屋里。

这位老父亲极为认真又酸不溜丢地道,“我都听你母亲说了,伱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同我说,我虽在官途上没什么建树,但终归是有一点门路,说不定就能帮上你呢?你祖父也并非什么都懂。”

“多谢父亲。”崔凝眼中微热,上前抱了抱他。

崔道郁虽不会在儿女面前端着威严架势,但也极少如此亲近,更何况女儿已经快及笄了,崔凝这一下子直接把他抱懵了。

崔凝放开他,“其实我还真有些事想问父亲。”

“啊……”崔道郁也就是酸一句,不料闺女还真问上了,越发懵了,“何事?”

崔凝问,“父亲原来在御史台,想必对百官都有了解?”

崔道郁点头。

崔凝精神一震,“那父亲同我讲讲符相吧!什么都行!”

崔道郁不知怎么一下子跳到符危身上,却也没有多问。

御史台有监察百官之责,平常除了弹劾之外,也会参与案件审理,这些都需要真凭实据,总不能只凭“听说”,因此御史台也有自己一套探查手段,且他们与监察司、大理寺的关注点也不太一样。

“这你算是问对人了!”崔道郁起身,“走走走,去我书房说。”

第428章 秘事集(1)

崔况正从外头回来,刚进中庭,见父女二人步履匆匆,心中疑惑便跟了过去。

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只见房门大敞,外头也没有小厮侍女,两人背对着大门正在找什么东西,崔道郁踩着一张小胡凳在扒拉书柜上面一口樟木箱子,崔凝站在下边垫脚探头看,像极了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雀儿。

因在家中,平时白日院中总有仆役往来,脚步声不断,崔凝便不曾警惕。

崔况就这么站在门侧探头朝里面瞧,只见那父女两个十分专注,竟丝毫没有察觉。

“每一个御史手里都有秘事集吗?”崔凝问。

“嗯……咳!”崔道郁张嘴被灰尘呛到,咳嗽了几声,“多少都存着些东西,不过一般废弃的都会毁掉。我这里没有什么机密,只是有些事令我心有感触,花心思写成文章,这才留了下来。”

崔况默不作声的站在门口朝里面瞧,忽然听见身后有一些细碎的声音,循声回头见凌氏领着两个捧着食盒的侍婢过来,立即在唇畔竖了一根手指。

凌氏一脸疑惑的在庭中驻足,顺着他的目光探头朝屋里头看,她站的远些,瞧不见身影,声音倒是听得十分清晰。

“阿耶,找到了吗?”

崔况和凌氏齐齐撇嘴,平常都恭恭敬敬叫父亲,这会子居然开始亲昵地唤阿耶了。

“找到一卷。”崔道郁将书卷递下来,而后一边继续翻找一边叮嘱,“此物虽非绝密,但亦万万不可示与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