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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驾到(30)

一个男人生生把个八岁小丫头给踢晕过去了,说起来,着实不光彩。

魏潜就着月色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崔凝,匆忙之中还抽空想:连一句“卿本佳人奈何做贼”都说不出来。

说她是佳人,他下不去嘴。

后来,魏潜就抱着崔凝悄悄潜入了凌策屋里,费了好一番口舌,总算解释明白——你表妹原是想夜探你的“香闺”,但因为白天那点误会,她不小心进错了屋,他又一时不察将人给踢飞了……所以兄弟你看,此事因你而起,黑锅你就妥当当的背起来吧。

这件事情由凌策背着,对任何人都好,凌策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果断揽了过来。

崔凝的玉佩落到了床与行李包裹之间,魏潜一直没有发现。自打隐约听说崔氏老夫人不好了之后,魏潜便开始收拾行李,打算等崔氏一要发丧之前拜祭一下老夫人就离开,这一收拾便才发现了玉佩。

此时距离崔凝被踢晕已经过了半个多月,魏潜又知凌策对她印象很差,他就没有再提起那天的事情,打算私下里偷偷还给崔凝,顺便解释一下外加道歉,免得以后这表兄妹因此结下什么仇怨。

而且,他确实挺内疚。

崔凝瞧着两块玉佩只好安慰自己,有两个总比丢了强,反正肯定有一个是真的!

这样想着,她很快冷静下来,看了魏潜一眼,忽然灵光一闪,笑眯眯道,“你这一脚踢掉了我半条命,是不是很内疚?”

魏潜微微眯起眼睛,“有点,不过我已经还了你人情。”

“什么时候的事儿!”崔凝瞪眼。

崔凝被牵扯进杀人案里,也是魏潜愿意替谢灏办事的原因之一,帮她摘除嫌疑,算不算还人情?可是魏潜看着小姑娘灵气十足的模样,不太忍心再提到那件事情伤她的心,只好道,“我内疚。”

“那你答应帮我一个忙!”崔凝眼睛闪闪发亮,看着魏潜,她觉得已经看见了神刀的影子!

这个人只花了一天就找到凶手,请他帮忙找神刀应该更有希望吧!

“嗯?”魏潜觉得一个八岁贵族小娘子事情能有多大?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答应她,“若是在下力所能及,自会帮忙。”

崔凝正要说神刀之事,突然想起分别之前二师兄嘱咐她万万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她才与魏潜相识短短时日,不过见过数面,怎能将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他?思及此,她讪讪道,“要不先记下吧,等我想好以后再请你帮忙,行么?”

“可。”魏潜痛快应下。

听得他答应,崔凝便如得了承诺,连日来盘踞心头的阴霾都拂去不少。

“这几日我与长庚便要离开,这就与崔二娘子辞行了。”魏潜微微颌首,错身离开。

崔凝忙回过身去,向他确认道,“我若是想很久很久,到时候你还能帮我吗?”

魏潜脚步微顿,嗯了一声。

“那要是想好几十年呢?”崔凝道。

他往前走着,没有回头,崔凝束起耳朵,听见他又嗯了一声不禁雀跃起来。

魏潜莞尔一笑,随即又陷入沉思。

孩子的脸六月的天,是因为孩子的心简单存不住事儿,不管好的坏的,转眼间就成为过去。然而崔凝在接连两次沉重打击之下,仿佛短短时间成长起来,这两件事情也深深刻在了心上,变成抹不掉的伤痕。

关于过往,崔凝铭记,却不会沉浸其中。老夫人会喜欢崔凝,也多半是因为她这样的心性。

次日,符远与魏潜便结伴离开,而凌策则留在崔家等候家中长辈前来吊唁。

崔家发丧,短短数日,半个大唐都知道了老夫人的死讯。

当年夺目一时的江左小谢,在嫁人之后逐渐敛了光彩,独居佛堂近二十年,孤寂而终。

昔日绝代佳人不日便要归于一抔黄土,令人唏嘘。

谢成玉与崔玄碧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大婚之时,半唐男子皆买醉,半唐女子俱心碎。

这天底下能配得上谢成玉的男子寥寥无几,能配得上崔玄碧的女子也着实不多,难得他们又互相爱慕,有**终成眷属。

只可惜这世上的故事总是猜得中开头,料不到结尾。

两个都是聪明人,外面那些纷纷扰扰难以撼动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却从自身开始撕裂,情越深,伤的越深。

第二十九章 父亲

时日随风过,一晃眼崔凝已经在崔家呆了五个月。

老夫人的遗体早已下葬,而整个崔府都还衣着素净,又逢寒冬,更添几分悲戚之意。

再有三日便是崔凝的生辰,因着老夫人新丧,不好太过庆祝,凌氏甚至不准备让她宴请同族姐妹,只一家人在一块吃顿饭。

崔凝本就不愿费事摆宴,她是举双手赞同凌氏的决定。

暮色。

外面天色阴沉,屋里火盆烧的暖融融。

灯下,凌氏在缝制中衣。尽管眼下的情形不应该开心,但是一想到夫妻团聚,她实在难以掩饰眼中的光彩,“我算着时日,你们父亲还有两日便能到家,正能赶得上凝儿生辰。”

崔道郁亲生母亲过世,辞官回乡丁忧,他们兄弟几个都不例外。

崔况则与崔凝执子对弈,未曾接话。

在一旁绣花的崔净叹道,“父亲也就罢了,大伯却是有些可惜。”

崔道郁在长安混了这么多年,才混上个八品监察御史,但他大哥崔道默乃是中书舍人,且早就听闻明年升迁有望。

中书省参议朝廷大政,临轩册命。中书舍人有六人,官职不算太高,正五品上,然而是中书省的骨干官员,掌侍进奏,参议表章、草拟诏旨制敕和玺书册命,乃是天子近臣。六名中书舍人分押尚书省六部,并辅佐宰相判案。

“文士之极任,朝廷之盛选”,简单来说,中书舍人乃是清要之职,没有什么实权,却是国家重要官员储备人选,若是能力出众,以后可做三省六部的主官、副官甚至宰相。这个职位是一个天下饱学之士都求之不得的一块跳板。

这回家一丁忧就是三年,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谁知三年后又是怎样的光景?

凌氏对这些也只是粗略了解一些,平日更不喜挂在嘴上说,“莫胡言乱语,这些事情哪由得你一个小孩子操心。”

“呵呵。”崔况撑着肥肥的脸蛋怪笑两声,“大姐都开始思春了,一点都不小。”

凌氏放下手中活计,瞪他道,“你这孩子!你父亲回来我必要告诉他!”

“唉!”崔况半点也不怵,反而长长一叹,关切的看着崔净,语重心长的道,“夫妻之间,还是要像父亲和母亲这样才能长久,像祖父和祖母那样就不好了。”

“呸!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夫妻之间,羞也不羞!”崔净羞恼啐道。

“为什么呢?”崔凝总没有想明白有什么区别,“是说两个人不能都精明吗?”

崔况见她问的认真,也就严肃的答道,“精明不精明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