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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魔妄剑尊的白月光[穿书](217)

谢无筝的左手置于伏羲琴上,那双如同春水洗过的眼眸抬起,依旧不减明亮,与鬼君目光相遇,甚至还向对方笑了笑,丝毫没有做阶下囚的自觉。

“好曲。”陷落在幽冥被鬼君磋磨,并没有改变他的底色,奏完这一曲之后,他还能充满兴致地问让自己吃了好一番苦头的人,“这是什么曲子?”

“不知道。”

鬼君收了笛子,方才和谐的气氛随着他这句话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少年从船头回到了船舱中,“教我的人又没说过。”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谢无筝已经了解了这位少年神明的性情。

他虽然阴晴不定,翻脸比翻书还快,但却不屑于说谎——尤其谢无筝还从这短短的八个字里品味出了不快。

这不快显然不只是因为教他曲子的人没有把曲名告诉他。

青衫琴师于是选择了放弃这点好奇,不会看着矛头还自动撞上去。

方才鬼君与北堂寒夜的对话虽然瞒着楚倚阳,但却没有瞒着船舱中的谢无筝。

将他所有的动作联系到一起,再加上方才他所说的话,谢无筝验证了自己从神宫离开,回到地上来寻求的答案——神君果然已经不在了。

舱外海潮声平,舱内陷入安静,青衫琴师维持着抱琴而坐的姿势,半垂着眼睛。

他上了神宫,又再回到地上,表面上是在代替与四境联系日益减弱的神宫行走,实际上却是为了寻找神君的下落。

当年因为与应秋水修成正果无望,也不欲再纠缠打扰于她,索性就放弃了情爱,一心修道,很快就突破到了大乘后期,飞升中州神宫。

飞升之后,本想着就按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离开此界到更广阔的宇宙游历,可是等上了神宫之后谢无筝才发现,上界跟下界流传的并不一样。

四境三海多年未曾得到神君的回应,谢无筝从前以为只是下面的凡人得不到回应,与神君联系紧密的中州神宫起码能够聆听到游历在外的神君传回来的声音。

可是等他也成为了神宫一员,才知道这么多年,他们也根本没有收到神君的只言片语,如今执掌神宫的不过从下界飞升上去的修士罢了。

神君离去前曾经给中州神宫留下与他联络的方式,谢无筝以琴音入道,不光可以琴音沟通天地,在神宫探索了一段时日之后,也在藏典籍之处找到了神君当年留下的沟通之法,尝试以琴音与神君联络。

过去漫长岁月,飞升神宫的前人作过无数次的尝试,得回应者寥寥无几,而谢无筝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如何,第一次尝试就从宇宙间得到了回音。

那回音反馈过来,令他先是一喜,随即又耗费了漫长时间来辨析,最后从中得到了一些模糊的信息。

至此,他才触摸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此界下绝幽冥,上断天梯,竟然像一个囚笼,把所有生灵都囚禁在其中。

飞升神宫的人一开始不知道,但后来也慢慢有所察觉。

只是耗费漫长岁月跟无数心力,也没有找到第二条路,他们商议之后,决定将真相隐瞒下,留给地上凡人一线希望。

后人若是再飞升上神宫,察觉到了不对,就由他们自己去探寻。

谢无筝沉思许久,最终决定再次回到地上,依照自己从回音中得到的模糊指令行事。

神君离去已久,从凡间飞升上中州神宫的修士虽然凤毛麟角,但经历漫长岁月积累,也在神宫中成了气候,有了数千之数,当中也有跟谢无筝一样进入过藏有神君留下信息的藏典之处,又用各自的办法从宇宙中得到了一些回应的。

他们当中也有跟谢无筝一样,分明经历千辛万苦才登上神宫,却又掉头回了下界的人——比如下过幽冥,留下了传世游记的元公甫。

谢无筝发现他是跟自己一样的人之后,反而不觉得意外了。

试想一下,若不是已经登上神宫,见识过这个世界藏在背面的秘密,哪里能够下了幽冥还全须全尾的回来,还留下《元公甫杂记》这样的著作?

不过不管是留在神宫之上的前人,还是回到地上,拼尽全力去探寻真相的先驱,都选择了保留真相,而不是贸然揭露,使得世间再生动荡。

他们行事隐蔽低调,彼此甚至可能从未碰面,故而谢无筝在下界高调行走多年,也没有遇到过这些比他先一步回到人间来的前辈。

在踏遍了中州神宫跟人间四境都找不到线索以后,剩下唯一能去的地方就只是幽冥了,因此哪怕当初没有青叶山城的事,谢无筝最终也会想办法到幽冥探访。

他在幽冥救下徐妄,能把人送出去,也是因为鬼君抬了抬手。

他们两个闯入幽冥的生人,鬼君感兴趣的就只有他一个,至于更像幽冥眷属的鬼王宗少主,留在幽冥的意义不大。

海上吹来腥咸的风,吹入船舱中,拂动了谢无筝的袖子。

布料贴在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上,那只化为白骨的手没有疼痛,也没有其他感觉。

谢无筝朝自己手上看了一眼,严格来说,他在幽冥废的这只手,还有这段时间经受的折腾,大多都来自跟幽冥那些凶猛鬼物的战斗,鬼君几乎没有出过手。等成为这个被封印在幽冥的少年神明的阶下囚之后,也没有如其他知情者所想的那样被严酷对待。

鬼君留他在身边,让他做最多的就是反复弹奏伏羲琴,以琴声去沟通广阔的世界,去搜寻神君的下落,可惜都徒劳无功。

而今日,谢无筝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得不到回应——一个已经离去的神明,怎么会再回答他的信徒?

神君本身就来自另一个世界,如今他回去了,并不是在宇宙间游历,也可能早已经将这个世界忘在了脑后。他们的尝试都是无用的,除非神君再想起这个被遗忘的世界,再回到他的信徒面前,他们才能再次聆听到他的声音。

但现在照鬼君的话来看,那个世界来了第二个人,跟神君有所联系。

谢无筝先前被定在船舱里,只听到鬼君跟岸上的对答,并没有看到站在礁石另一边的楚倚阳,无法将合欢宗少主跟这第二人对应上。

只是,他想着鬼君的话,想到他的行事风格,就忍不住看向钻进了船舱,此刻正在自己面前坐着的少年神明,无奈地道:“你跟他的目标根本不一致。”什么掌握主动,把人留下,换个天长地久,长相厮守,哪怕是在情爱上失败的谢无筝也知道,这绝非恋人间的相处之道。

如果北堂寒夜被他说动,按照他所说的去做了,那他跟对方的关系绝对会出现裂痕。

到时就算不是跟鬼君一样被封印,结局也是分道扬镳,独自神伤。

鬼君把玩着一旁放着的面具,被道破目的之后,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个纯然恶意的笑容:“你说得对,我就是见不得他们好。”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属于少年的眼睛明亮又邪恶地望着谢无筝,“凭什么我要一个人孤独千年万年,他们却高高兴兴?”